武田悅男已經打定主意,在戰爭結束之前不會離開馬尼拉了。
其實仔細想想他的話有錯嗎?
也未必。
的確,盟軍正在對日本本土進行著狂轟濫炸。
相對來說馬尼拉才是安全的地方。
武田悅男想要留在馬尼拉,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只是,孟紹原心里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問題出在哪里?
孟紹原也說不清。
武田悅男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而且,都是人之常情。
可孟紹原就是覺得有問題。
第六感?
也許吧。
“既然您堅持如此,那我也沒有什么再可以勉強你的了。”孟紹原嘆息了一聲:“雖然在這里你暫時是安全的,但還是請你多多保重。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留下能夠幫助到你人的聯系方式。”
“沒有這個必要,工藤君。”武田悅男默默地說道:“雖然我的雙手,并沒有沾染過菲律賓人的鮮血,但是無論如何,如今,也算是我贖罪吧。
等到我的罪行贖清了,我就能夠回到日本,等到了那個時候,我想我們會再次相見的。”
“那么,請你多保重吧。”孟紹原也不再多說什么,起身:“我總有一種預感,也許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再次相見的。”
每次工地下工的時候,武田悅男都是最后一個離開的。
他必須要仔細檢查工地,確保沒有任何隱患,才會放心離開。
而這段時候他盡職盡責的做法,也博得了工地上大多數人的好感。
人總是講感情的。
最初,每個工地上的菲律賓人,對武田悅男都是極度厭惡的。
嘲諷、謾罵,甚至是毆打。
武田悅男每天都在承受這些。
可是這么多時間過去,武田悅男默默地付出,也都看在了這些菲律賓人的眼里。
他們那顆厭惡的心,開始逐漸化凍。
對待武田悅男的態度,也都在不知不覺之中改變了。
甚至,還經常會對武田悅男報以笑臉。
這一切,都是武田悅男靠著自己爭取來的。
負責工地的一個工頭,看到武田悅男要回去,好心的提出帶他一程。
美國人可是在前幾天心情一好,送給了這個工頭一輛快報廢的摩托車。
本來這摩托車都不能開了,可是武田悅男看到后,主動請纓,幫著修理。
他鼓搗了三天,居然把這輛摩托車可修好了。
這也讓工頭大喜過望。
雖然買不起汽車,可開著一輛摩托車在馬尼拉的街頭,那是足夠拉風的了。
工頭心里也很感激武田悅男,工作上也經常給予了對方照顧。
武田悅男趕緊感激的婉拒了工頭的好意,還說道:“我去給您送給我的雞找幾塊磚頭,臨時搭建的雞棚還有要加固的地方。”
工頭一聽就笑了。
在摩托車修好了,為了表示感謝,工頭還特意從家里拿了一直雞送給了武田悅男。
這武田悅男把這只雞視若珍寶,自己不但不舍得吃,還特意給雞搭建了一個雞棚。
工頭也不再勉強,笑著開著摩托車離開了。
武田悅男住的地方離這里很近,回去的路上,看到任何人都點頭哈腰的客氣的打著招呼。
這就是武田悅男慢慢挽救回自己形象最重要的原因。
到了家里,武田悅男不緊不慢的把吃的拿出來。
今天吃的要豐盛多了。
那天,工地上食堂的一個廚師扭傷了腳,武田悅男居然還會一些推拿,幫廚師推拿了一會,竟然大大減輕了廚師的痛苦。
這一來,廚師也同樣對武田悅男大為感激。
每次到了做好晚飯,廚師總會留下一些飯菜,帶給武田悅男。
武田悅男回到家,即便吃飯的時候,大門也是打開的。
他問心無愧,沒有任何事情是需要隱瞞別人的。
大門連鎖也沒有。
又何必要鎖呢?
這個家里,貧窮破舊的連小偷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武田悅男吃的很慢很慢,一直吃到快天黑了,他才吃好。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他點亮了一盞油燈。
這是他這里唯一可以照明的了。
該修理那個雞棚了。
武田悅男走到外面,看了一眼,月色還可以,還能看清楚。
雞棚修好了一大半,本來已經進窩的雞,又被趕了出來,老大的不樂意。
修個雞棚并不困難。
武田悅男朝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之后,手在雞棚里掏了一會,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用油紙包好的。
武田悅男再次確定沒人后,打開了油紙包。
里面赫然出現了兩根金條。
金燦燦的金條!
武田悅男如同看著全世界最美麗的女人,癡癡的看了好一會,這才戀戀不舍的重新用油紙包包好,放回到了雞棚里。
這是他每天都必須要做的事。
這也是他每天最大的快樂了。
收拾好了雞棚,把雞重新趕了回去,武田悅男回到屋里,關上了那扇聊勝于無的大門,吹滅了油燈,躺到了床上,舒適的閉上了眼睛。
天亮了。
武田悅男是個非常自律的人,每天在固定的時間里總會醒來。
早餐他是不吃的。
他沒這個條件吃。
忍忍。
到了中午的時候就好了。
該去上班了。
武田悅男打開門,瞬間,便怔在了那里。
門外,站著一個人。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滿臉帶笑,揚了揚手里的東西:“武田君,還沒吃早飯吧,我給你帶來了。”
“啊,您對我真是太好了。”武田悅男迅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可我沒有時間了,我該去工地了。”
孟紹原卻不容分說的強行走了進去:“放心吧,我幫你請好假了,今天一整天你都不必要去工地了。”
武田悅男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絲驚恐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過,但他隨即便讓自己平靜下來:“您對我真是太好了,工藤君,我都不記得有多少時候沒有吃過早飯了。”
孟紹原給武田悅男帶來的是面包和可口可樂。
武田悅男吃的慢條斯理,一點都不著急。
“你真是一個甘愿清貧的人。”孟紹原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情況:“如果是我住在這里,我想我一天都住不下去的。”
“啊,我已經習慣了。”
武田悅男笑了笑說道:“其實,現在能有個住的地方,已經很不錯了。”
“不,我和你不一樣。”孟紹原點上了一根煙:“如果在中國國內的話……你去過中國嗎?”
他根本就不用武田悅男回答:“我想你一定沒有去過,那里是個全世界最美麗的國家,你一定要去看看,不過你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
我剛才說到哪里呢?啊,我說我如果在中國國內的話,當我有任務在身的時候,別說是這里了,就算是再惡劣的環境,我也必須要住下去,因為我有任何在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武田悅男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包,搖了搖頭。
孟紹原微笑著說道:“任何一個意志堅定的人,為了自己的目標,都會變得堅韌無比,他們的任務不完成,他們會一直隱忍下去。相信我,我是這樣的人。”
“當然,當然。”武田悅男回答的有些敷衍。
孟紹原忽然話鋒一轉:“不過呢,現在我已經沒有什么任務了,而且我也享受慣了,所以再讓我過這樣的生活,我恐怕已經無法適應了。但是,你不一樣。”
武田悅男身子微微一顫:“工藤君,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身上一樣也有任務。”孟紹原淡淡說道:“所以,你一樣可以忍。無論別人怎么羞辱你,侮辱你,你都可以忍。
你可以把那些像打發乞丐一般打發給你的殘羹剩飯,吃得好像是大魚大肉。你可以把一切遭遇到的苦難,都當成是一種享受。你可以對任何人都賠著笑臉,因為你不容許自己出現任何問題,從而破壞你的計劃。、
你心里太清楚了,只要能夠渡過這段最苦難的歲月,憑借你的小心謹慎,你早晚都會被真正釋放的。等到真正獲得自由的時候,你就可以完全實現自己心中的夢想了。”
“夢想,我能有什么夢想?”武田悅男嘆息一聲:“我唯一的夢想,就是希望再也沒有戰爭了,從此后,能夠無憂無慮的過完我剩下的人生。”
“你剩下的人生是什么?僅僅只是享受自由嗎?”孟紹原微微一笑:“我想,你所謂的人生,是帶著一代人,幾代人,甚至是十幾代人都揮霍不盡的財富吧?”
“你、你說什么?”武田悅男面色驟變。
“我說的,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孟紹原不緊不慢說道:“我自從聽說了你這個人,一直在想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為什么一定要留在馬尼拉?這里肯定有你舍不得的東西,所以我就開始故意接近你。
老實說,你表現得滴水不漏,讓我根本發現不了你的破綻,真的,這對于我來說,已經非常的難得了。可我就是不信邪,我特意打草驚蛇,從我離開工地開始,我就派人秘密的監視你了。”
這一次,武田悅男的臉色,變得慘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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