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爆炸引起的閃光就像是陰翳之中的閃電，日軍步兵被狂暴的氣浪掀起的身影在兩三百米外都清晰可見。
這可能是這場規模并不大的步兵攻防戰中最大規模的爆炸了，劇烈的爆炸聲讓戰壕里的中國士兵都不由狠狠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反應慢一點兒的，自然是被這可怕的爆炸聲震的耳鳴不已，距離近的甚至耳部都隱約有血跡出現。
中日雙方不管是步兵還是機槍手，都被這發生在黑夜中的一幕給驚住了，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停止了射擊。
一陣連續的爆炸聲響后，陣地前反而變得有些安靜了，月光下的山野中，可以看到一團團的硝煙被山風吹散。
濃烈的硝煙氣味兒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兒被山風送到每個人的鼻端，熏得人想吐。
沒人知道陣地前應該在三十米左右的日軍怎樣了，所有中國士兵只是知道，陣地前變得安靜了，連哀嚎聲都變得有些遙遠，那應該是停留在七八十米外的日軍傷兵們發出的，而近距離的，連最微小的呻吟聲都沒有。
“嗚嗚！”日軍手搖式警報器的聲音響起，伴隨著的是紛亂的腳步聲和“烏拉拉”中國士兵聽不懂的嘶吼聲。
“鬼子想跑！”二等兵搖搖被手榴彈劇烈爆炸震得有些發昏的腦袋，急匆匆地想把懷里的步槍架上戰壕。
和日軍也不是打這一次仗，雖然依舊不是很聽得懂日語，但二等兵卻是聽得出來日軍那種手搖警報器發出的聲音是代表著撤退的意思。
那玩意兒和中國軍隊中司號員吹小號的道理是一樣，沖鋒靠它，撤退也是靠它。光靠長官用嘴喊，先別說殺聲震天的戰場上士兵們能不能聽到，就算聽到了，對手也可能聽到了，那不是把連排長級別的軍官往人刀口上送嘛！
“別浪費子彈成不成！”少尉懶洋洋的往戰壕里一靠，沖戰壕里喊：“都別開槍，還不知道要在這兒和鬼子耗多久呢！都給老子節約點兒子彈。”
“排長，不是你說的，要痛打落水狗嗎？趁著鬼子往后跑的時候，拼著浪費點兒子彈，可以多殺他們幾個，先撈點本兒！”二等兵依舊還是有些不明白。
“黑燈瞎火的，啥都看不到，你覺得我全排打光一個彈夾能弄死一個鬼子不？”少尉反問他。
“那誰敢有把握，不過也有可能弄死好幾個。”二等兵探探頭看看陣地外，還是有些不甘心。“更何況，他們肯定要把那些傷兵給弄回去的吧！”
“說你娃笨你娃還不信。”少尉沒好氣的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被壓得癟癟歪歪的煙。
煙都還沒抽出來，周圍戰壕里七八雙眼睛就瞅了過來，沒好氣的從中拿出一根，剩下的都丟給一個老兵，“就特么知道找老子要煙抽，咋沒見你們買煙孝敬長官我的。”
“那不是排長你，不，是連副你軍餉比俺們高嘛！”老兵更是個兵油子，笑嘻嘻地一邊說，一邊把從少尉手里接過的煙一人一支無比嫻熟的丟過去。
想來，正如同年輕少尉所說的，沒少從這位長官哪兒痞煙抽。
“連副，趕緊給咱說說，山娃子笨在那里，平時我看這娃挺機靈的。”擦著洋火美美點著煙的老兵問道。
“我就先不說黑燈瞎火打不著鬼子全憑撞大運這事兒，我問你們，這日本鬼子的傷兵，還能不能拿槍打咱們了？”少尉坐在戰壕里狠狠吸了口煙，問道。
“那還打個球啊！咱們的漢陽造雖然打的沒三八大蓋遠，但打上去就是一個大窟窿！不死也是個半殘。”老兵接口回答道。
“那不就結了，既然對咱又沒威脅，那就讓日本鬼子給他們弄回去唄！”少尉嘆了口氣。“讓這幫傷兵多浪費點兒他們的藥包，還至少要派兩個人抬，不好嗎？”
“高，實在是高！”老兵怔了怔明白了自家長官的意思，由衷的沖年輕少尉豎起了大拇指。“還是長官你讀過書腦袋好使啊！一下就想出了這么多道道，我楊老三算是服了。怪不得我平時看山子這娃挺機靈的，剛才看他就有點兒憨憨的呢！原來是他離連副你太近的緣故啊！”
“呸！楊叔，你夸排長的時候，能不能別順便損我？”二等兵不滿的啐了一口。
“哈哈！”戰壕里的一群兵都壓低聲音低笑起來。
遠處的一個抱著步槍的中年軍士也悄悄裂開了嘴，然后，遠遠的問道：“李連副，那我們怎么應付鬼子下一波進攻，連長那邊咋說的。”
聽到中年軍士的問話，一直挺和藹的年輕少尉語氣微微一冷：“李班長，干好你的活兒就行了，連長有令我自然會代為傳達下去的。”
戰壕里微微一靜，可能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太冷，年輕少尉努力使自己的語氣柔和一點，仿佛是在解釋給中年軍士聽也仿佛是解釋給全步兵排聽：“鬼子這一波少說也傷亡好幾十個，原本是不敢再輕易發動進攻了。”
抬頭看看正從頭頂呼嘯而過飛向日軍本陣的炮彈，又說道：“但可惜的是，37師決死隊的弟兄們這次是牛大發了，不光是突襲了鬼子的炮兵陣地，還真的搶了不少炮，甚至還能對鬼子的步兵本陣開炮，我覺得鬼子肯定會發狂，或許下一輪進攻會更瘋狂。”
“命令弟兄們抓緊時間休息！我覺得這一仗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山子，楊老三，你們幾個繼續注意觀察，一有什么聲響立刻向我匯報。”
“是！”
如果是劉浪在這兒，一定會對這個年輕少尉刮目相看。
這絕對是個擁有著成為營團級指揮官潛力的家伙。
事實其實也正是和這位年輕少尉預測的一樣。
小村宏一看著從前線敗退回來的殘兵敗將，一口老血險些沒噴出來。
第一輪進攻，被綁腿硬拖回來的尸體就有三十七具，疼得直叫喚的傷兵二十多個，還有十幾個包括一個步兵小隊長三個軍曹沒有歸隊，那結果自然不用說，應該是留在中國人陣地的最前沿挺尸在。
半個步兵中隊就這樣沒了。
如果再來幾次類似這樣的沖鋒，恐怕用不了多久，他這個少佐大隊長就得成個光桿司令。
但看看后面被炸成一片火海的步兵本陣，小村宏一知道，不沖是不行的，哪怕人死完了他都得沖，否則就得是他這個陸軍少佐死。
死道友不死貧道！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停了不到十分鐘，日軍的兩門步兵炮和所有的12挺重機槍就開始怒吼起來。
照明彈重新將中方陣地照成一片雪亮。
一團團硝煙和火球在中方陣地上彌漫開來。
再度組織的日軍步兵重新撲了上來。
又是一輪全軍突進，比上一波還要更堅決。
兩個小時的時間，日軍這樣的沖鋒竟然組織了超過5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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