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信倒不是很在乎,反正大不了他繼續跑路,但還是得想法把曹文詔先摘出來……
畢竟老曹真很無辜。
“此事倒不難,他既然是宣鎮的兵那也是要赴遼東的,新任遼東巡撫熊廷弼即將啟程,就讓他跟著熊廷弼戴罪立功吧!此事老夫可以向熊廷弼推薦,熊廷弼兼右僉都御史,也算都察院的人,巡城御史那邊不會不賣這個面子的。若你那位朋友真是萬人敵的話,遼東正是他立功之地,說不定以后還能搏個前程。”
方從哲說道。
他其實就是不愿意管閑事。
他和楊信之間關系,并不足以讓他真正盡力,至于楊信那套鬼話,這種老奸巨猾的家伙就是一笑而已,楊信對他的價值就是地球儀,但現在地球儀獻上,楊信的價值雖不說榨干,也基本上沒剩下多少了。
已經可以棄之如敝履了。
但曹文詔如果真像楊信說的,那倒是還有些利用價值。
總之他只看價值。
這種職業政客,或者好聽點叫政治家,做事并沒什么真正原則,他們只講利益,現在對他們有用的拉攏,以后對他們有用的拉攏,甚至以后有可能對他們有用的也不介意先施恩。但如果價值已被榨干那就是藥渣了,對于藥渣不踩腳底下已經算善良,更何況楊信這種喜歡惹是生非的,這種人對他來說連拉攏的價值都沒有。做老大最不喜歡就是這種需要不斷擦屁股的手下,這樣的手下還不如那些價值低,但懂事不會給老大添麻煩的。
所以對楊信他也就是虛情假意一下。
這一點楊信心知肚明。
雖然萬歷還沒做出處理,但五城兵馬司至少今晚不會抓人了,巡城御史那邊也得先查明白是怎么回事再說。
楊信這個逃犯怎么就得到皇帝召見了?
查明之前他們不會動手的。
楊信隨即跟著方從哲走西安門出了皇城,這時候雨已經下起來,而且下的還不小,方從哲回府,楊信也騎馬返回咸宜坊。方從哲沒有給他夜行牌,不過楊信也不需要,這樣的雨中也沒人巡邏,盡管一片漆黑,但對他的視力來說完全沒影響。這家伙就像鬼魅般穿行雨夜,回到咸宜坊叫開坊門,守門的火夫知道他被錦衣衛帶著進宮,很快他就已經在小草睡眼惺忪的目光中,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覺了。
第二天。
“大爺,您怎么來了?”
楊信頗為意外地看著九千歲。
“你這猴崽子真人不露相啊,大爺我都看走眼了,皇貴妃今天一早就把咱家叫去,問了些你的事情。說起來咱家在宮里二十多年,也沒見著皇貴妃幾回,沒想到你這猴崽子剛剛進京城沒半月,居然就連皇上都見到了!”
九千歲笑著說。
“那也沒什么用,您看!”
楊信說道。
魏忠賢轉過頭,就看見外面昨晚那個文官帶著大隊士兵走進來。
他立刻一愣。
“徐副指揮,您這是何意?”
他問道。
“魏公公,您這位侄子昨天晚上執械拒捕,將我們西城兵馬司六名弓兵打成重傷,另有十五人輕傷,至今官衙內還躺著呢。不過他獻寶有功,昨晚得到陛下召見,在陛下沒有旨意如何處置前,還得請他留在這里,否則他趁機跑了,到時候我們可沒法面對那些兄弟們!”
徐副指揮說道。
“難道皇貴妃的懿旨沒給你們?”
九千歲怒道。
“五城兵馬司可不歸皇貴妃管,還有,大明沒有皇后,沒有懿旨!”
徐副指揮說道。
說完他帶著得意笑看楊信,楊信突然上前,他嚇得急忙向后退,被地上的磚絆了一下,直接坐在了地上。
“你,你還想行兇嗎?”
他色厲內荏地喝道。
魏忠賢冷笑了一下,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錦盒,直接遞給了楊信……
“抽他,咱爺們今天就行兇了!”
他說道。
“好嘞!”
楊信接過錦盒,緊接著把徐副指揮從地上拎起來。
“大膽,你想造反!”
徐副指揮驚慌地喝道。
“造反?咱不造反,咱今天就想揍你一頓!”
楊信獰笑著說。
說完他手中那錦盒,猛然抽在徐副指揮臉上,后者慘叫一聲,整個臉被硬木板子抽得歪向一旁,同時噴出帶血的唾沫。
他后面的士兵立刻混亂地沖上前。
“你們想造反嗎?”
九千歲陰森森地說道。
“此乃皇貴妃賞賜的墨寶!”
他緊接著喝道。
就在同時楊信手中錦盒第二次抽落,只不過抽的是徐副指揮另一邊的臉,可憐僅僅兩下,徐副指揮的臉就成豬頭了,一邊吐著血水還一邊慘叫著。楊信還準備抽第三下,不過被魏忠賢眼神止住了,他立刻收回那個錦盒,若無其事地在徐副指揮身上擦了擦血跡……
“徐副指揮,這可不是我抽你,這是皇貴妃抽你的,方閣老這時候應該已經把皇貴妃懿旨傳給你們了吧?怎么著,你們不把皇貴妃放在眼里,連皇貴妃的話都不聽了?你們五城兵馬司仗著都察院撐腰,連皇貴妃都不放在眼里,今天我要不教訓你,豈不就是對皇貴妃不忠?我楊信今天就把話放這兒,誰再敢對皇貴妃不敬,我楊信拼著命不要,也得讓他見見血!”
他很有閹黨風范地說道。
可憐徐副指揮都被打懵了,光剩下哀嚎了,哪顧得上跟他說話,而后面那些士兵面面相覷,但卻沒人敢再上前。
皇貴妃啊!
誰不知道皇上就聽皇貴妃的。
雖然楊信兩人明顯狐假虎威,但問題是昨晚楊信的確進宮了,而今天早晨皇貴妃就賞賜了,這擺明了是把皇貴妃伺候舒坦了。這邊皇貴妃賞賜他墨寶,然后五城兵馬司卻跑來抓他囚禁,這是直接打皇貴妃的臉,就皇貴妃護短的脾氣,真讓她知道了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算了,教訓過,讓他知道尊敬皇貴妃就行了,咱們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
魏忠賢說道。
楊信這才把徐副指揮扔地上。
徐副指揮終于清醒過來,他恨恨地吐出一口血水,帶著仇恨爬起來,咬著牙一揮手,帶著那些士兵撤出了這座四合院。
但楊信繼續盯著門口。
方汀蘭正一臉怒色地看著他。
楊信無話可說。
方汀蘭拂袖而去。
“你跟這個方七小姐?”
魏忠賢狐疑地看著這一幕說道。
“一言難盡,倒是大爺您,今天怎么如此,要是單單拿出賜物,說不定他們也就走了,可這樣就算把仇結死了,他們后面可是巡城御史,巡城御史后面是都察院,那些言官可是連方從哲都不愿招惹的,如此一來那些御史肯定要上奏的。”
楊信說道。
“沒這事他們也得上奏!
你受皇貴妃青睞,那就已經是言官的敵人,無論如何他們都要拿這件事做文章的,你不懂京里的事,只要是皇貴妃的事,那言官們就必然會找茬,咱們陛下也太放任言官了。既然如此還不如鬧大,就讓皇貴妃看到你的忠心,讓皇貴妃看到這些人對她的不敬,若不鬧大,你對他們來說就是螞蟻,鬧大了你這只螞蟻后面就站著皇貴妃。”
魏忠賢冷笑道。
“大爺,我聽說您是跟著王安的吧?可王安是太子親信,太子和皇貴妃之間……”
楊信欲言又止。
“你這猴崽子,大爺我疼你,你還敢胡思亂想!”
魏忠賢一巴掌拍他腦袋上。
“大爺,我不就是這脾氣嘛,有不懂就直接問,咱們是什么關系,要是別人我哪敢這樣說話!”
楊信很惡心地一臉委屈說。
“大爺跟著王安這些年,也沒混出什么名堂來,這眼看著五十了,再不搏一把就沒機會了,大爺不想和那些一輩子當狗的人一樣,就那么窩窩囊囊到死啊!你就別想宮里了,你這件事沒那么簡單,大爺回去跟皇貴妃復命,你也好好準備準備,這麻煩才剛剛開始呢!”
九千歲嘆息著說。
然后他就那么背著手走了。
很顯然他準備進宮去向鄭貴妃進讒言了。
這時候楊信才想起來,雖然歷史上記載他是王安提拔,但快五十了還是一個沒品級的內使,這提拔的水分明顯很大,而且他現在也不是王安手下的,王安是太子伴讀,事實上控制東宮,但內庫并不歸東宮管,那么不排除后世東林群賢編史書時候,故意夸大以制造他背叛恩人的形象。相反移宮案期間,那個被記載為李進忠的很可能就是歷史書記錯了,用了他之前的名字,那么這樣算起來他應該是李選侍的人,而李選侍和鄭貴妃是同盟……
這就對了。
他已經被王安拋棄!
這就可以解釋他在移宮案中扮演的角色了,王安可是移宮案中李選侍在宮里的最主要敵人,否則九千歲如何以一個王安親信的身份,又參與移宮案成了李選侍親信?
只能是他這時候已經被王安拋棄轉而投靠李選侍。
或者說他忠于天啟。
他是一直伺候天啟母子的,天啟轉由李選侍撫養,他因為某些事情得罪王安被趕出了東宮,但因此得到李選侍信任,最終成為李選侍的親信,繼而在移宮案中用實際行動表現出了重要關頭對天啟的絕對忠心,這才成為天啟至死都最信任的人……
“這水很深啊!”
楊信感慨道。
“瑪的,關老子屁事,老子還得找地方借錢還債去,話說這幾天真是太忙了,都沒顧上出去打獵了!”
緊接著他自言自語道。
說完他把還沾著血的錦盒往懷里一揣,就那么昂然地出門了 (感謝書友將君辰,歲月悠悠歲月,吾之斬艦刀無所不斷!,跟著風走,黑暗里的瘋行,碧落黃泉教主,白玉小虎,尤文圖斯的球迷,我是草泥瑪,黑暗里的瘋行,書友20181114202159380等人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