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兄弟。”
出了皇宮的許顯純朝楊信直接豎起大拇指……
他現在真服了。
這絕對就是個福星!
其實他剛剛也冒出一身冷汗,以他的政治覺悟,當然能猜到萬歷想找個替罪羊哄哄那些士子了,打一棒子給個甜棗,這種手段大家都懂,楊信必須留著以后備用,但他卻沒有這個資格,萬歷少不了把他廷杖一頓,算是給那些心靈受到傷害的士子一個甜棗。
然而楊信幾句話又輕松解決了。
他僅僅因為指揮錦衣衛把兩個青蟲搞得缺氧昏迷,又被簡簡單單罰了一年的俸祿。
但是……
卻得到了個很肥很肥的肥差。
“咱們何時啟程?”
他緊接著問道。
他接下來將帶著一隊錦衣衛護送楊信,當然,準確說是護送劉時敏,到曲阜去給衍圣公送藥,現任衍圣公孔尚賢已經七十八了,據說身體不太好,皇帝陛下對衍圣公太關心了,不遠千里也要給衍圣公送藥。至于楊信跟著一起,那個就與送藥無關了,楊義士只是和劉時敏私交甚深,在京城又閑得無聊,故此跟著一同去欣賞祖國大好河山。
話說他也的確該走了。
他剛回京城這才幾天,就把原本平靜的京城攪得雞飛狗跳。
這時候有目光敏銳的人已經發現了,上次他在京城時候,好像也把這座城市搞得比較多事,這次到遼東殺過人,回來后破壞力直線上升。
“明日如何?越早越好!”
楊信說道。
說話間他卻向前方望去。
許顯純順著他的目光向前,正看見方世鴻在那里,他隨即抱拳向后者示意了一下,然后自己轉頭離開,準備明天啟程南下。
而楊信則走向方世鴻。
兩人見禮,方世鴻帶著他直奔方從哲家。
方府。
“老朽倒是小看了你!”
正在暖閣賞雪的方從哲,看著外面花園的一片白色緩緩說道。
“您老把我叫來,不會就是想跟我說這句話吧?”
楊信說道。
他很不客氣地坐下。
“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就應該有聰明人的活法,高官厚祿,嬌妻美妾,享百世的富貴榮華,這才是聰明人的活法,同樣聰明人也應當知道進退,知道有哪些該做,又有哪些不該做。
比如說。
一個聰明人不會想與天下為敵。
那是螳臂當車。
汀蘭與你的事情老朽知道。
老朽是她的親叔父,她父親故去后老朽就算是她的父親。
那么老朽就以此身份,在此對你說一句話,不要試圖改變目前已經存在的事實,不要試圖做超出你能力的事,更不要與天下為敵。
老朽宦海沉浮近四十年,一直做到這個首輔,比你更清楚一切,老朽也不能說是文人,方家同樣也是錦衣衛籍,但老朽也不敢逾越那條線,難道你覺得你比一個首輔更有權勢?年輕氣盛魯莽一些的確難免,但既然你是聰明人,就應該清醒過來,大明目前的一切自有它存在的道理,這不是誰造成的,而是所有人都需要這樣一個現狀。
別去試圖挑戰所有人。
做一個聰明人應該做的。
我方家二門后輩皆無人才,盡皆是這些酒囊飯袋之輩,唯有汀蘭聰慧卻偏偏是個女子,老朽希望她能嫁一個幫方家保住富貴的人,而不是一個隨時可能令方家滅門的災星。
你可明白?”
方從哲說道。
“然后也像聰明人一樣坐視天下糜爛?”
楊信說道。
“天下糜爛?這天下又何曾糜爛?難道這盛世不是依舊?
遼東的確是在打仗,可關外有哪年不在打仗?建奴的確為禍遼東,可建奴難道比得上當年也先兵臨城下?去年的確又鬧饑荒,可這天災豈是人力能抗拒?去年饑荒又如何?難道比得上四年前山東饑荒?救濟一下就撐過來了!
這天下就是這個樣子,一直也是這個樣子。
邊患年年有,有邊患就解決,小的小打大的大打,大明數十萬健兒,在河湟在陜甘在宣大,哪一年不是和胡虜在打仗,你在遼東時候,滿旦母子還在襲擾白馬關,這樣的事年年有,邊墻護著,耽誤不了京城的歌舞升平。那饑荒同樣也年年有,有饑荒就解決,大明很大,山東饑荒有湖廣的豐收彌補,運河上一船船的糧食不斷運來,長江上,淮河上到處都是運糧船,西邊不足東邊補,北邊不足南邊補。
這些都是小事。
只要咱們不內亂,這個朝廷運轉如常。
日子就這么過去了。
這大明其實就像是咱們那座皇宮,年頭久了,各處都有這樣那樣事,日常總是免不了有個窗子破了瓦爛了,做臣子的就是做個裱糊匠,修修補補,日子就這么過去了。”
方從哲說道。
“那要是來一場大火呢?”
楊信說道。
“皇宮立了兩百年,遭的火災多了,滅了火接著修就是,一代修不好下一代接著修,皇極殿萬歷二十五年就被大火燒了,修了二十多年還在修,難道這皇宮不是依舊屹立?
若非如此你還想怎樣?
把皇宮推平了重建?”
方從哲冷笑道。
“那是沒燒干凈,一把火燒干凈了當然得重建!”
楊信說道。
方從哲目光凌厲地看著他。
楊信毫不客氣地同樣看著他。
“你很危險,方家不會再歡迎你!”
方從哲說道。
“二叔!”
突然間旁邊的門里一聲驚叫,緊接著方汀蘭從里面跑出。
“退下!”
方從哲喝道。
旁邊仆人急忙抓住方汀蘭。
“方閣老,您這就不對了!”
楊信說道。
“快給二叔賠罪!”
方汀蘭在一旁焦急地喊道。
“不需要他賠罪,這樣的人太危險,你們倆的事到此為止,從今天起你不準再見他,你也不準再進方家的門!”
方從哲看著楊信喝道。
下一刻他眼前的楊信突然消失,老頭急忙轉頭,就在同時方汀蘭的驚叫和仆人的慘叫響起,還沒等他清醒過來,方汀蘭已經到了楊信懷里,方從哲下意識地怒吼一聲,緊接著楊信抱著方汀蘭從他面前再次掠過,一下子撞開了暖閣的木制雕花窗子,在碎片的飛濺中落在外面。
守在外面的家奴懵逼中。
同樣在外面的方世鴻懵逼中。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楊信。
“抓住他!”
里面方從哲的吼聲響起。
那些家奴瞬間清醒,以最快速度拔刀撲過來。
懷抱著方汀蘭的楊信,根本連看都沒看他們,直接躍起緊接著落在最近的兩米高假山上,落下瞬間再次彈起,恍如一只螞蚱般,在下面混亂的驚叫中,落在了暖閣的屋頂,站在斜伸出來的檐角。他懷里的方汀蘭傻了一樣看著他,這個標準的淑女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這樣被他抱在懷里,不過算起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他抱著她的時候更加羞恥……
“快,圍起來!”
方世鴻的吼聲在下面響起。
“你,你放下我!”
方汀蘭滿臉通紅地說道。
“那咱們倆就是徹底沒戲了,如果你堅持這樣,那我尊重你的選擇!”
楊信說道。
方汀蘭一下子閉上了嘴。
楊信很滿意地笑了。
方汀蘭咬著嘴唇看著他。
楊信突然低頭很不客氣地在她嘴上親了一下……
“乖,我帶你去先把生米煮成熟飯!”
然后他在方汀蘭瞪大的雙眼注視下很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