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河。
“也就是說野豬皮已經結束了他們在朝鮮的戰爭。”
楊信一邊斟酒一邊說道。
此時他正在一艘內河船的甲板上,面前擺滿菜肴的桌子輕微搖擺著,而在他背后的船艙里裝滿了糧食,同樣滿載物資的一艘艘內河船已經排著望不到邊際的長龍整裝待。
實際在他到達前,這里一切就已經準備好。
甚至趙率教率領的三千騎兵和五千步兵也已經在沈陽啟程北上,而陳于階是特意到牛莊準備好船和貨,就等他到來然后一同啟程北上,不出意外的話半個月內他們就能到達老米灣。趙率教的大軍不會駐扎已經被燒毀的開原,他們會在慶云堡,清河關等地等待這支船隊的補給,然后按照計劃將在遼河岸邊修筑一座小型的棱堡。
當然,這得看情況。
“代善七天前過鎮江返回建州,毛文龍偷襲了他的后隊斬百余級,湊巧還把佟養真生擒了,已經送往京城示眾。
朝鮮那邊有忠心大明的大臣派人報信,李琿應該是和野豬皮達成了什么密約之類,以每年向其貢獻多少糧食來換取野豬皮撤軍,還有就是向其走私糧食。野豬皮這一趟在朝鮮收獲頗豐,無論糧食還是人口都得到了很大的補充,甚至收編了部分朝鮮降軍,正在八旗下面增設朝鮮包衣牛錄。
這些朝鮮包衣熟悉火器。
而且野豬皮還繳獲了不少火炮。
故此熊經略估計他接下來還得再次進攻金臺吉。
這一趟不僅僅是讓你運輸軍需,也是去嚇唬一下他并穩定金臺吉的軍心,上次盡管他們保住葉赫城,但因為死了不少人,內部對此也頗有些怨言。
畢竟他們和建奴互為婚姻。
據咱們在葉赫城收買的人稟報,在金臺吉下面那些各家族領們看來,與其這樣和建奴無休止的打下去,一次次不斷死亡族人,還不如干脆和好,或者就算不和好,至少也不能再與咱們配合作戰了。”
陳于階說道。
“不用擔心這個,只要銀礦一出他們就不會這么想了。”
這是必然會出現的。
葉赫和建州兩家早就互為婚姻,生活習俗相同,信仰一樣,甚至語言也都沒什么區別,這樣不斷兩敗俱傷下去,終究會有頭腦清醒的看出不對。
但這個問題最好解決了。
只要銀礦一出就行。
一邊是志在必奪的野豬皮,一邊是不可能與別人分享的葉赫部,兩家之間也就再無走在一起的可能,銀礦只有一座,葉赫部可以靠著銀礦衣食無憂,但加上建奴就肯定不夠分了。那時候戰爭就不是金臺吉兄弟不肯臣服野豬皮的問題,而是整個葉赫部與建州部的戰爭,所有葉赫部的人都會為銀礦而戰。倒是野豬皮和李琿之間的勾結有些麻煩,因為這也就意味著野豬皮獲得了穩定的糧食供應,朝鮮雖然糧食也不富裕,但卻可以和大明甚至倭國通過貿易獲得。
尤其是還有走私。
晉商之流肯定喜歡這樣一個安全的中轉站。
而這個的解決辦法也很簡單,只要明軍控制鎮江城就行。
但這也很難。
原本歷史上毛文龍的確靠著突襲奪取了鎮江城,但卻緊接著就被建奴重新奪回去,說到底打不過人家終究是沒用的,而熊廷弼整頓遼東各軍的結果,也僅僅是勉強能一戰了。也就是說野豬皮再次大舉進攻,不用楊信出手估計他也能勉勉強強頂住,但要是真和野豬皮野戰,就憑那些將領加起來最多也就才萬把人的家丁一樣還是得輸。雖然這時候川軍和浙軍已經到達,但也僅僅是為熊廷弼增加了一萬能野戰的士兵,而野豬皮手中有六萬這樣的,這還不算明軍全是碎片化根本不存在的互相配合問題。
總之,野戰毫無希望。
最多只能固守,而且熊廷弼也沒能力改變更多。
他能夠做到的,也就是這些了,因為再想改變就得觸及很多他也不敢碰的東西。
“不管這些了,咱們先做好咱們的再說!”
就在這時候,馬圈子城方向大隊騎兵疾馳而來,很快他們就在岸邊停下,為的一名將領在馬上舉著馬鞭指向河面的船只,緊接著那些士兵就下馬登上最近的船開始搜查。
陳于階和楊信對視一眼,立刻站起身。
“祝將軍,你這是何意?”
他沉著臉問道。
“陳僉事,祝某添為三岔河守將當然是來履行職責了,剛剛得到密報,這些船上藏有私貨,欲借運輸軍需之際夾帶出關,故此祝某特來搜查,得罪之處還請陳僉事,楊同知海涵,若查明乃是謊報,祝某再擺酒向二位謝罪,咱們都是為朝廷做事,想來二位一定會體諒在下的。”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說。
“將軍,船上藏有大批茶葉!”
一艘船上士兵喊道。
“這艘船上有絲綢,還有糖!”
另一艘船上士兵緊跟著喊道。
“陳僉事,開原的兄弟們不會連絲綢都需要吧?”
祝將軍笑著說道。
陳于階一臉怒色地想說話卻被楊信攔住了。
“閣下是?”
楊信問道。
“在下祝世昌,世襲的定邊前衛指揮使,如今在遼陽柴總兵麾下添為參將,奉命鎮守三岔河,防范西虜襲擾并查禁走私,不知楊同知對此有何解釋?據祝某所知,您這運的是軍需吧?這開原駐軍所需物資清單中,似乎并無絲綢,白糖之類,還有這是什么東西?胡椒?這么多胡椒,開原的兄弟們這日子過得不錯啊?”
祝世昌冷笑道。
“祝將軍,你我都是明白人,何必如此呢?”
“楊同知,既然你這么說,那咱們就說得明白些,你運軍需兄弟們自然無話可說,可你也別為了自己財奪兄弟的活路啊!遼東這地方窮,比不得你們關內,兄弟們都是靠著各地互市謀生,你這一船船往開原運的,恐怕不只是軍需吧?你這生意做的不錯呀,以運輸軍需為名行走私之實,哪怕你是錦衣衛圣眷正隆,也不能如此欺我遼東無人吧?”
祝世昌說道。
“那你想怎樣?”
“不想怎么樣,只想要楊同知把不該運的東西留下!”
祝世昌端坐在馬上看著他說道。
“就憑你?”
楊信冷笑一聲。
“開船!”
緊接著他對船工說道。
那船主戰戰兢兢地看著他們,楊信眼睛一瞪,兩個可以說早就聽慣他傳說的水手趕緊解纜繩。
“誰敢走?”
祝世昌喝道。
那船主拼命用目光示意那倆水手。
這種神仙打架的事情,他們老百姓可不敢摻和,祝世昌就不用說了,遼陽世家大族,世襲十幾代的定邊前衛指揮使,可以說是真正地頭蛇。而楊信同樣也不是什么善茬,不說上一次的赫赫之功,就是身上的飛魚服,錦衣衛指揮同知的官銜,要是放到關內穩壓祝世昌的,也就是遼東這地方天高皇帝遠,這些地頭蛇家族勢力大。
倆水手面面相覷。
“繼續!”
倆水手互相看了看,繼續解他們的纜繩。
他們終究還是太年輕。
要知道楊信的那些傳奇故事在遼東已經盡人皆知了,年輕人無不視其為偶像,他們跟偶像同船,早已經快和那些腦殘粉一樣了,楊信話當然要聽,更何況他們是楊信雇傭的。
“找死!”
祝世昌怒喝一聲。
緊接著他拿起長矛,照著一名水手直刺過去。
然而下一刻楊信就出現在那名水手身旁,抓住了他的長矛猛然一拽,祝世昌的長矛瞬間脫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楊信已經到他旁邊,緊接著縱身躍起,半空中轉身,伸手抓向他脖子。祝世昌驚叫一聲急忙拔刀,但可惜他的度差距實在太大,那雁翎刀才剛拔出一半,楊信的右手就已經從后面掐住了他脖子。
“下來吧!”
緊接著楊信喝道。
然后伴隨著他的下落,被掐住脖子的祝世昌腦袋在他手中直接撞向地面,落地的瞬間楊信猛然彎腰,將祝世昌的腦袋順勢一摜,硬生生插進了岸邊淤泥,眨眼間那整個腦袋就完全消失在淤泥中。但祝世昌的噩夢沒有結束,因為下一刻楊信又像拔蘿卜般把他的腦袋拔了出來,可憐的祝世昌噴出鼻孔里灌滿的淤泥,本能地出一聲慘叫,但這慘叫卻戛然而止。
因為他又被楊信插了進去……
“開船!”
楊信看著腦袋插在爛泥里的祝參將冷笑著說道。
緊接著他跳回船上。
岸邊那些士兵寂若寒蟬。
好在兩個親兵還是上前把已經昏迷的祝將軍拔了出來,不過這時候祝將軍的臉已經完全被淤泥糊死,兩個親兵只好把他又泡進水里清洗,仿佛在洗一個剛從淤泥里拔出的大號荸薺……
“這樣有些太囂張了吧?咱們終究是走私啊!”
陳于階小心翼翼地說。
他現半年多不見,楊信的畫風越暴力了。
“誰說咱們是走私的?”
說完他從懷里拿出一個卷軸塞進陳于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