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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五章 諸位,讓我們一起清君側好嗎

  淮安。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城內一處園林的觀景樓閣上,陳仁錫恨恨地說道。

  外面就是繁華街道,而楊信正昂然的顧盼自若,兩旁是熱情歡迎的本地士紳官員,就連之前和他差點打起來的李養正此刻都笑臉相陪,就仿佛不久前揚州的事情從沒發生過。很顯然這些軟骨頭已經屈服,為了避免這個惡賊禍害淮安,他們不惜背叛自己的良知,選擇用獻媚來換取平安,畢竟淮安之富庶僅次于揚州……

  這里的鹽商也怕啊!

  這個惡賊走到哪里禍害到哪里,可以說一路走來一路哭聲,淮安士紳們不想做下一個倒霉的,那干脆就獻媚吧。

  至少楊信還不至于打伸過臉獻媚的。

  所以楊信在淮安受到的,是自從南下以來最熱情的歡迎。

  熱情到讓這些剛剛嘗到失敗之苦的士子們,完全就像是面對又一場羞辱。

  “不忍又能怎樣?”

  文震孟嘆息道。

  這里聚集了幾十個青蟲,基本上黿頭渚之會的核心都在,他們本來就是進京趕考的,不過他們在運河上走的很慢,盡管此時外面春光明媚,四周鳥語花香,但卻一個個明顯萎靡不振。

  一百零八顆人頭啊!

  此刻這些人全都還沒從那種血淋淋的恐懼中擺脫。

  “但也不能就這樣算了,這個惡賊到了京城更奈何不了他,咱們就算去敲登聞鼓,最后請愿書還是要交司禮監,魏閹狗那里直接扣下了。若咱們也像當初雙鶴書院那些學生一樣去伏闕,最終還是會被他再次引誘愚民沖散,這個惡賊狡計百出,咱們這些習慣于君子手段的根本就斗不過他。剩下內閣也罷六部也罷,那些賢臣根本得不著皇上的召見,能見到陛下的只有方從哲那個奸相,就算有人想面諫也不可能。

  不得不說咱們這位新君簡直太令人失望了。

  先帝何等賢德?

  為何新君身上就找不到一絲先帝遺風?倒是學神宗學了個十成,把那乾清門一閉直接不管外事,任由這些奸臣閹黨肆意橫行,神宗至少還知道不能放任這些閹黨呢!”

  陳仁錫說道。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沉默。

  “諸位前輩,既然君子之道不能對付這個奸賊,那換小人之道如何?”

  一個青蟲突然笑著說。

  “仲霖有何良策?”

  文震孟好奇地看著這個年輕人。

  這是剛剛加入的,本身只不過是一個秀才,因為和這座園子的徽商主人是堂兄弟就住這里,所以才加入他們這個一水舉人的小圈子。

  “咱們的確不能再用堵漕運這類手段來逼迫皇上了,也不能用伏闕哭廟之類。

  這些都已經沒用了。

  諸位其實應該比我更清楚,楊信背后真正主使是誰,說來說去就是為了銀子,只要楊信能把銀子源源不斷送進內庫里面,那他無論做什么,受到的懲罰也不過是罰俸。

  這次回京不出意外,陛下給他的處罰還是罰俸。

  不會有別的。

  他這次給內庫運回去近三百萬兩白銀。

  這樣的人會真正受處罰?

  一百零八顆士子的人頭又如何?

  在陛下那里能比得上這個,這樣能撈錢的人誰會處罰?下一次陛下缺錢了,除了他還有誰能迅速為陛下填滿內庫?根源不解決,咱們對付他毫無意義,就算這次陛下給天下士紳一個交待,把他罷了官,結果也無非他繼續回葛沽養著,等下一次陛下需要銀子時候再把他放出來。

  然后我們又一次倒霉了。

  除非他死。”

  那人說道。

  “黃老弟,你可別說什么刺殺,這個咱們都知道沒用。”

  王永吉說道。

  他是在高郵等著這些人一起的。

  “刺殺當然是沒用的,在下還沒這么蠢。”

  那年輕青蟲笑著說道。

  好吧,這是黃澍。

  就是那個前腳罵完馬士英奸臣禍國殃民,后腳跑去忽悠左夢庚帶著十幾萬大軍投降建奴的,之后他還為咱大清王師前驅,背后捅刀子害死了起兵抗清的族兄武狀元黃庚,然后領著建奴占領自己家鄉徽州。

  再之后繼續為王師前驅攻入福建,堪稱與孫之獬南北并列兩大漢奸典范。

  不過這時候他還很年輕,在東林黨屬于小字輩。

  但也迫不及待展露頭角。

  “但咱們可以找別人代勞啊!

  楊信是遼東戰場的可以說保障,一旦遼東戰局再次糜爛,那他是必然要上戰場的,而野豬皮與他有殺子之仇,必然要全力對付他。

  故此,我們首先需要遼東糜爛。”

  “但野豬皮就能殺了他?”

  王永吉不屑地說道。

  “野豬皮的確不能殺了他,可若是有咱們幫助呢?那楊信又不是說真是什么不死之身,真要是不死之身,他何必連臉上都戴著鐵面?不就是害怕被人拿火槍打死嗎?真要是大炮實心彈,恐怕就是弗朗機也能打死他,野豬皮那里的確缺少火炮,最多也就是從朝鮮人手中弄到些,可弗朗機對咱們算什么?

  十幾兩銀子一尊而已。

  他缺火炮咱們給他火炮,他缺糧食咱們給他糧食,他缺情報咱們給他情報。

  只要他能給咱們弄死這個奸賊。

  就目前建奴的困頓,不用多了,拿出二十萬,野豬皮就是拼上幾千建奴的性命,也會給咱們把這個奸賊的人頭拿來。”

  黃澍帶著一絲激動說道。

  現在的他已經代入指點江山,運籌帷幄的狀態了,看著這些大名鼎鼎的舉人名士們都在聽自己的,他此刻感覺自己恍如諸葛孔明附體。

  “可遼東真要糜爛呢?”

  馬世奇說道。

  “糜爛就糜爛,遼東糜爛與咱們何干?

  像遼東這種苦寒無用之地,與其咱們每年把錢糧都投進去,還不如把它丟給野豬皮,有長城在那里,他們別入關就行,話說這些年朝廷投入遼東的錢糧都是從哪里來的,不就是咱們江南百姓的血汗,最后便宜了的是誰,還不是北方那些貪官污吏?

  那就是吸咱們血養肥他們的。

  實在不行大不了讓皇上遷回來,還省下每年往北方的漕運呢!”

  “此事不妥,咱們都是忠于大明的,私通建奴這種事情還是不能干。”

  文震孟搖了搖頭說道。

  “那在下還有一策,只是這個就不如上一個保險了。”

  黃澍目光閃過一絲鄙視然后說道。

  “還有何策?”

  陳仁錫好奇地說。

  “很簡單,我們需要一個起兵清君側的。”

  “清君側?那些藩王?那才是笑話呢!”

  王永吉無語道。

  其實他們也考慮過這一點,可問題是根本沒有人,南方的衛所兵早就被他們玩壞了,南京的勛貴同樣被他們馴服成廢品,剩下無非就是那些當豬養著的藩王而已。

  這又不是寧王那時候。

  這時候很多藩王的護衛就是給空頭編制,根本就沒什么人了。

  大明朝的文官在對付勛貴和宗室方面是成功的,非常成功,以至于現在需要這些人的時候,卻不得不面對這些人早就已經廢了的事實,可以說就算真要清君側也沒人,總不能各大書院學生拼湊起來,在山長們帶領下玩清君側吧?

  “藩王當然不行,可咱們大明有能力清君側的也不只有藩王啊,你們難道忘了那些土司?假如西南土司聯合起來,在貴州起兵喊出清君側口號,那么楊信還能怎樣?他只能為皇上去剿平,那時候咱們再給這些人足夠的火器,只要楊信出現在戰場上,直接來個萬炮齊發,他就是真有妖法也轟成渣子了。

  就算還是失敗,咱們也沒什么損失。

  那些土司就算亂,也無非就是亂了貴州而已。

  楊信有本事把他們剿滅,那也是他們這些人倒霉,咱們最多也就是花個幾十萬兩銀子,甚至連銀子都不用花,給他們運些鹽就足夠了。

  諸位,你們要明白。

  這只是第一次,以后這樣的事情會不斷,皇上如今是恃楊行兇,仗著有楊信這個打手,他只要缺銀子了,就會把楊信放出來,就像是割韭菜一樣,把咱們割完一茬再割一茬,只要他缺銀子了,咱們就該倒霉了,最后咱們的血汗錢全都填到了內庫。這一趟楊信從無錫和揚州搜刮三四百萬兩,而且還在無錫布下了釘子盯死了地方,那么下次陛下缺銀子時候該誰倒霉?是淮安還是蘇州,還是松江亦或杭州?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我們也無法用正常手段除掉他,欲求非常之功,必行非常之事。”

  “此非忠義所為,仲霖不要再說了。”

  文震孟擺了擺手阻止他。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諸位如此畏首畏尾,終將坐以待斃!”

  黃澍憤而起身說道。

  說完他直接走下樓。

  “仲霖還是年輕沖動,我去勸勸他。”

  王永吉看了看眾人,緊接著起身笑著說道。

  “我與你一同去吧,仲霖這兩策雖都有些不妥,但他終究也是出于一番好心。”

  陳仁錫同樣笑著說道。

  然后他倆趕緊追著黃澍下樓了。

  “接下來就只能看京城那邊了,唉,忠臣不易為啊!”

  樓上文震孟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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