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楊信冷笑一聲。
“我的確沒想過頭頂的蒼天,我只需要對得起皇上就行了,不過我倒是很想問問你們,你們對得起皇上嗎?”
他說道。
說完他徑直向乾清門走去。
就在門前他回過頭,看著后面這些家伙……
“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我們都是凡人。
我們都沒有資格談天。
但我想請諸位記住一點,你們面前這座皇宮里住著的是天子,而這就是大明的天。”
他緊接著說道。
說完他直接走進去。
而九千歲笑瞇瞇地看著那些氣焰全消的文官們。
“諸位,還想繼續鬧下去嗎?你們鬧又沒什么用,陛下終究是天子,你們堵在這里像什么話?諸位都是朝廷大臣,都是飽讀詩書的,這臉面總得要吧?要是連諸位都不要臉面了,那我一個老奴可就一樣不要這臉面了。”
他和顏悅色地說道。
說完他也跟著楊信走了進去。
后面那些大臣們面面相覷,幾個膽小的終究開始退縮,他們被楊信一嚇也清醒過來,話說這個奸賊可是沒什么做不出來的,如果真的激怒了他,就是構陷一番然后像在無錫搞的那樣,那可就真麻煩了。那不僅僅是株連某個家族,而是把整個地方的士紳全部株連,那時候跟著倒霉的士紳會毫不猶豫地出賣他們這些人的家族……
這是絕對的。
甚至不用去真的查什么。
只要楊信放出風,要去查他們中的某一個,那這個人家鄉的士紳為了避免這個奸賊上門玩無錫那套,會毫不猶豫地出賣他,把這個人的家族作為犧牲品換取楊信不去上門查案。
這些人很清楚自己桑梓的節操。
幾個文官悄然起身離開,然后越來越多人離開,最后乾清門前只剩下了魏大中幾個,他們面面相覷不禁露出苦笑,很顯然這個結果令他們無奈。實際上他們原本的目的,也就是來向楊信示威,結果示威沒成功,反而被這個奸賊幾句話搞得人心惶惶。最終他們幾個在那里沉默了一陣,同樣意興闌珊地站起身,架著依然還沒醒來的繆昌期,默默地離開了乾清門。
“這就是一群賤骨頭!”
九千歲鄙夷地說道。
“賤歸賤,但有幾個骨頭還是很硬的。”
“陛下準備如何處置高顧兩家?”
他緊接著問道。
“目前的問題就是內閣不出票擬,而方閣老又躲著,不得不說他這個人越來越膽小了,倒是刑科那邊好辦,崔呈秀已經是都給事中,這件事方閣老給咱們辦了,只要內閣出這份票擬,那他肯定是會過的。要不你去勸勸方閣老,他畢竟是首輔,只要他回來出這份票擬,其他幾個閣臣是無法阻擋。”
九千歲說道。
“呃,我去估計他更不會來了。”
方從哲擺明了做縮頭烏龜。
實際上這時候他更愿意天啟把自己解職,反正他都六十出頭,回家養老就回家養老吧,但這場斗爭他是真不敢再攙和,本來他就是奸相了,再加上楊信和方家的特殊關系,他若充當這天啟和文臣惡斗的爪牙,那基本上也就跟歷史上那些奸臣一個級別了。說白了他還是害怕,害怕這場斗爭結果會是天啟輸,哪怕這一局贏了也不代表未來會一直贏,更何況他很清楚這斗爭沒那么簡單,楊信目前看似風光無限,但一個天啟落水就能徹底解決問題。
那時候方家也就完了。
所以他得留余地,他裝病躲著不出票擬,內閣完全交給韓爌這些親東林黨的閣臣,那他還是可以原諒的,他還沒有自絕于人民。
而皇帝也不會拿他怎么樣。
畢竟他是唯一一個站在皇帝一邊的閣臣。、
這樣他兩邊都有余地,都有退路,這種習慣明哲保身的老狐貍,遇上真正大事都是這種德性,包括東林黨一邊的葉向高幾個也一樣,這幾個當年跟著萬歷的老臣都是一路貨色。
他們的頭腦還停留在老人政治時代。
但現在已經是少壯派的天下。
“回頭我跟韓爌幾個好好談談,我會讓他們乖乖出這份票擬。”
說完兩人繼續向前,很快穿過乾清宮和坤寧宮,到了坤寧宮北邊,然后首先進入視野的就是一堆塑像,從鳥獸蟲魚到人物,甚至還有神像,其中最醒目的是一只近十米長的龍,一個個全都刷上了漆,恍如到了某個山寨景點。還有一堆混亂堆積的建筑材料,看樣子還準備搞新的,搞得原本清幽雅致的院子一片狼藉,而至今其實也還就是高中生年紀的天啟,正跟一個初中生年紀的大蘿莉騎在昂起的龍頭上。
看上去頗為歡樂。
后者應該就是皇后殿下了,倒是挺漂亮的。
不過一個虛歲才十五的大蘿莉,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楊信感覺心動的,他的審美還不至于對這種幾乎沒有任何身材可言的動心。
這只能說是個美女苗。
他還是喜歡那種鮮花盛開的。
而客氏依然坐在那里,看得出心情不是很爽。
“奉圣夫人!”
楊信拱手說道。
后者對他是不敢擺架子的,趕緊起身還禮。
這時候天啟也看到他,趕緊踏著梯子下來,而且順便把他的皇后接下來,客氏的神情更加不爽,不過還是迅速換上笑容,上前給皇上擦汗。
“兄長,辛苦你了!”
天啟說道。
“陛下,這里面框架都是鋼筋吧?”
楊信看著那龍頭說道。
“不全是,主要骨架是鋼筋的,但一個工匠說不如加竹子還輕巧,我就在里面不緊要部分加了細竹條扎成的竹筋。”
天啟笑著說。
“那倒也能用。”
楊信愕然道。
不得不說大明皇帝陛下連竹筋都懂了。
不過這的確是一個有效的替代方案,實際上竹筋不是不能用,這種東西的歷史幾乎和鋼筋混凝土一樣悠久,十九世紀就有人這么干,以目前的情況一些橋梁完全可以使用竹筋,不過就是竹筋的防腐得做好,另外還有水泥和竹筋的粘著都需要研究,但確實可以使用。
當然,皇極殿不能用。
那個還是老老實實地用鍛鐵筋吧!
當然,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實際上現在的天啟,基本上就是完全被楊信引誘進科學的海洋,甚至連天文觀測站都建立,一個巨大的天文望遠鏡就架在兔兒山上,那里是整個京城的制高點。上面本來就有觀月亭,但現在已經改造成天文觀測臺,連太陽系演示儀都架在上面,而且還是可以動的,只不過沒有動力,所以是每天有太監專門去轉動一下。
另外皇帝陛下的個人實驗室也建立,就連第一臺顯微鏡也已經制作出來……
反正就是花錢唄。
他是皇帝,內庫挑最好的水晶,找最好的研磨工匠,放大幾百倍的透鏡就這樣提前半個世紀誕生了,甚至超過列文虎克版的,畢竟列文虎克作為一個普通工匠能夠動用的資源,跟一個世界上最大帝國的皇帝根本沒法相提并論。
目前的皇帝真沒興趣管政務。
他把所有事務交給九千歲和楊信,也的確是因為對這些不感興趣。
話說這些能有把一件件東西都擺到顯微鏡下,看那些放大幾百倍后的景象更讓一個十六歲少年感興趣?
“這就是細菌。”
楊信看著自己的一滴唾沫,然后很干脆地告訴皇帝。
“也就是說咱們生病主要就是因為這個?”
皇帝陛下興致勃勃地說道。
“不全是,但絕大多數傳染病都是,還有一些是病毒,那個比細菌還要小得多,我們的這臺顯微鏡還看不到,但僅僅是細菌,如果我們把一些致病的殺死也能減少一多半疾病。不過這個陛下還是別參與,萬一染上就麻煩了,這個可比毒藥厲害得多,至于咱們身上目前有的,這些沒什么太大威脅,因為我們的身體里面有東西殺它們。”
楊信說著看了看身旁……
“我需要一滴血!”
他說道。
皇后殿下第一個反應過來,順手拿起繡花針扎了自己手指一下。
楊信立刻拿過小玻璃片,皇后殿下懵懵懂懂地擠出血滴在上面,楊信點頭表示感謝,然后在這個大蘿莉明顯有些羞澀的目光中,直接放到了顯微鏡下。
“陛下,請看一場戰爭!”
他說道。
天啟立刻趴在顯微鏡上。
“最小的就是我們體內的細菌,那些不斷吞噬它們的,就是我們身體的保衛者,就像守衛大明的軍戶一樣,這種我稱為白細胞的東西,日夜不停地同進入我們身體的入侵者戰斗。一代死了新的一代繼續,一代代永不停歇地殺死入侵并試圖占據我們身體的各種細菌,它們的存在確保了我們身體的健康,沒有它們的保護,我們每時每刻都要面臨疾病甚至死亡。”
“兄長想說什么?”
天啟一邊興致勃勃地看著白細胞吞噬細菌一邊說道。
他又不是傻子,楊信的這個比喻明顯意有所指。
“沒什么,只是臣上次路過鳳陽時候,看到太祖龍興之地一片蕭條,沿淮幾乎一片荒蕪,軍戶因為饑寒逃亡殆盡,一時間有感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