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信匆忙安排了一下自己走后的事務,緊接著就和曹文詔一起踏上了西去的旅程,他們向南到孤山再轉向秀巖……
這也是曹文詔來時的路線。
連同曹文詔的一百親兵,他們一人雙馬花了三天時間橫穿遼東半島。
蓋州。
在這里楊信知道了野豬皮撤軍的消息。
知道楊信登陸鎮江城,并且全殲莽古爾泰所部的野豬皮,在這個問題上并沒有做什么遲疑,已經出現在沈陽城北的建奴,緊接著全部撤走,而且還被追擊的賀世賢斬首兩百,可以說撤退的非常匆忙,北線同樣被德爾格勒和周遇吉的騎兵偷襲了后隊損失兩百多。
他這次仍舊一無所獲。
楊信在耀州驛給天啟寫了奏折,告訴了他熊廷弼的真正死因,另外還有可能的幕后主謀。
袁巡撫真不一定告訴天啟。
這個袁巡撫當然是袁應泰,遼東一個經略一個巡撫,但因為以經略為主,這里的巡撫更多是當后勤官,原本的巡撫是周永春,后者和熊廷弼關系不錯,一直默默無聞地給熊廷弼當這個后勤官。但去年他丁憂回家了,接著就換上了原本毀掉遼東戰局的袁應泰,不過在巡撫這個職位上,袁應泰還算是稱職的,他在安撫地方供應后勤上做的不錯,只是沒有軍事才能,但必須得明白一點……
他是東林黨。
而且是一個很精明的政客。
既然陳于階告訴了他真相,那無論他之前是否知道,在這件事情上他都會以模棱兩可的方式上奏,不會明確告訴天啟,熊廷弼是被人打了黑槍。
這也是陳于階匆忙讓曹文詔去鎮江的原因。
他也擔心這一點。
除此之外還有新的遼東經略人選。
這個肯定不能讓袁應泰接,而東林黨的目的肯定就是他,然后王化貞接這個遼東巡撫,他倆一個經略一個巡撫,遼東就完全落入東林黨掌握,熊廷弼頂多算是中立派,無論朝廷內斗如何激烈,他是不會攙和的。但如果袁應泰和王化貞控制了遼東這十幾萬大軍,那么以后朝廷內斗激烈時候,就很難保證會不會利用軍隊施壓了。
那些將領靠不住。
這些家伙都是很容易收買的。
原本歷史上在內斗最激烈時候,東林黨可是曾經試圖鼓動孫承宗帶著軍隊回京城,事實上孫承宗也的確被鼓動起來,只是最后終究被圣旨阻止。
楊信給天啟建議的是高第。
當然,不是山海關之戰時候的那個總兵,后者是榆林人,而這個高第是寧遠之戰時候的薊遼督師,灤州人,今年剛剛赴任大同巡撫,這個人倒不是說有多么強的軍事才能,而是他善于拉攏人心。當然,善于籠絡人心的意思是善于做蛋糕大家分,但這時候的遼東已經沒有太大危險,反而因為熊廷弼的突然死亡,再加上接下來的清洗,肯定會導致人心惶惶,所以必須得有一個能夠穩定人心的。
高第適合這個角色。
至于軍事上,野豬皮實際上已經沒希望了。
之前在清河南岸的戰斗中,陳策的北路軍實際上已經在戰場上以正面交戰擊敗了代善,雖然是借助蒙古和葉赫部完成的,但白桿兵和浙軍結合后,已經展現出這套組合可以說讓建奴膽寒的實力。
這場四萬明蒙葉赫聯軍對兩萬八旗滿洲的戰斗中,代善指揮的建奴精銳連續六次沖擊白桿兵與浙軍混合的陣型,結果不但絲毫沒能沖開,反而在他們的陣型前遺尸逾千。然后趙率教和宰賽的騎兵聯軍,趁著建奴疲憊加士氣低落,突然全力沖擊其側翼,正在激戰時候,德爾格勒和周遇吉的騎兵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從側后方突然殺出橫擊,最終導致建奴整個陣型崩散。
和原本歷史上的渾河之戰差不多。
只不過這一次明軍騎兵不像渾河之戰時候的遼西軍一樣作壁上觀而已。
這場戰斗意味著明軍大規模野戰能力開始恢復。
而野豬皮卻在不斷削弱。
此消彼長之后,雖然進入山林清剿仍舊不現實,但想阻擋住野豬皮向遼東平原地區的擴張已經沒什么問題,事實上經過這次失敗,接下來野豬皮短期內恐怕也沒有膽量再向西了,而且他也沒有那能力。
“接下來怎么辦?”
曹文詔問道。
“去抓孫得功,是不是他干的,都得先把他抓起來。”
楊僉事沒有費心思查案的習慣,他的風格是認定嫌犯就抓起來,然后嚴刑拷打先揍一頓再說,是不是的問題另算。
“那就得去廣寧了!”
曹文詔面色凝重地說道。
他們在這里同樣得到消息,虎墩兔憨或者說林丹汗,正在率領察哈爾部聯軍趁機襲擾遼西,這也是炒花和巴林部沒敢北上的原因,炒花最近和林丹汗之間關系微妙,他們害怕林丹汗名義上襲擾遼西,實際上尋找機會突襲他們,要知道這位大汗與廣寧的王化貞其實關系很好。
而姜弼所部得到這個消息后,已經匆忙撤往廣寧防御林丹汗。
也就是說孫得功依然帶領著軍隊。
“那就去好了!”
楊信冷笑道。
既然這樣曹文詔也不再多說什么。
兩人第二天就帶著一百親兵直奔牛莊,當天傍晚狂奔兩百里到達,但沒有去牛莊驛,而是直接到了楊信在這里的商號。
“呃,你怎么來了!”
楊信意外地看著同樣在這里的陳于階。
“我猜你們就得路過這里,我是送熊經略遺體去遼陽的。”
陳于階說道。
“心有靈犀啊!”
“拉倒吧,我都被你害慘了,話說你真是沒有不敢干的啊,狀元敢殺,高攀龍家敢抄,東林書院敢封,還敢直接炮轟士子,話說我都想說你喪心病狂,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這段時間蘇松常乃至嘉興的朋友,紛紛寫信來跟我割袍斷義,話說我再回松江估計就該人人喊打了,話說你為何要把錢士升給逼死呢?”
陳于階沒好氣地說道。
“他都密謀拿炮彈轟死我了,我當然不能饒了他。”
“那搞什么民兵,搞得蘇松常一帶士紳人人自危呢?我先說明,我家也還有一萬多畝地呢!”
陳于階說道。
“那個純屬被他們氣得報復。”
“還有,你還抓了龍華民?”
陳于階說道。
“放心,我不會殺他的,回頭我準備把他送到澳門,然后逼著澳門的葡萄牙人掏銀子謝罪,哪怕看在你和徐工部的面子,也會給他一個優待的,畢竟在我計算中,他至少也得值兩百萬兩。”
“那我倒是要謝謝你了!”
陳于階沒好氣地說道。
當然,事已至此,他也無話可說了。
雖然他被家鄉士子罵得狗血淋頭,但因為楊信的關系,他家族以及徐,孫等家族的獲利也是實實在在,尤其是隨著葉赫部銀礦的開采,和炒花等部貿易的繁榮,他們這幾個家族未來一片美好。話說這種好事肯定不會便宜別人,比如說楊信運來的那些棉布,基本上全是他們幾家供應,還有經過葉赫部的那些女真部落交易的人參,鹿茸,珍貴獸皮,同樣在南方也是他們幾家售賣。
一個利益上的同盟已經形成。
更何況他現在可是新星級別的官員。
不但從一個秀才直升五品,而且袁應泰已經為清河之戰給他報功,不出意外升官已經是必然,再升就突破那個非進士出身的隱形天花板了,明朝非進士出身極少能超過五品的。
而他再升就肯定超過了。
所以抱怨一下而已,他家那一萬畝地算個屁,開原附近他愿意要,一百萬畝也就是一句話,實際上要不是楊信不同意,他早就想在開原一帶開幾片荒地種上地瓜了。那土地可是肥沃的很,唯一的問題也就是冷點,但實際上在他看來搞好了也不是不能種水稻,總之土地這東西在他眼里真不值一提,畢竟他管轄著一片近兩千平方公里卻只有不到兩萬人的廣袤平原。
“這是那顆子彈。”
陳于階把一顆略微有點變形的鉛彈從一個小盒子里拿出說道。
這是他在此等著楊信的主要目的。
“我已經稱過重量了,不是咱們的鳥銃打出的,咱們的鳥銃也罷,幾種型號的霰彈也罷,包括三眼銃和神槍之類打出的,都沒有這個重量的,熊經略身上沒有穿鐵甲,他的單純棉甲不會造成彈丸的損失。子彈是從后背打入,避開了骨頭直接打傷了心臟,但穿透的并不算深,不出意外是短銃打的,而且是咱們軍中并沒有使用的短銃。”
他緊接著說道。
楊信看著眼前這顆彈丸。
“把我剛給你那支短銃拿出來!”
楊信對曹文詔說道。
后者立刻拿出剛剛得到的新武器,實際上是薩拉查那個死了的同伴的轉輪打火短槍。
緊接著曹文詔掏出一顆子彈。
陳于階迅速讓伙計拿過一桿稱銀子的戥子……
“好吧,我承認有些人的確很過分了!”
看著稱出的結果,他很干脆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