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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六章 跟咱們斗,他還嫩點

  楊都督的緝私隊第一天就堵了兩艘商船,一艘前往呂宋一艘說是去浙江實際上也是去呂宋……

  畢竟這個季節只能南下。

  兩艘商船為楊信的攔路收費事業開了頭彩,一天進賬兩千多兩,而這僅僅是大明商船出海的出口稅,接下來洶涌而來的南洋商船,已經把一座銀山的大門在他面前打開。

  然后……

  然后廣州就炸窩了。

  “楊僉事,老夫怎么未曾聽說此事?”

  兩廣總督陳邦瞻陰沉著臉問道。

  他旁邊吳中偉等人正圍著那份新稅法,一個個滿臉陰郁,目光中全都隱含著仿佛被搶了骨頭的惡狗一樣的殺氣,尤其是李叔元和洪纖若這對福建人,明顯可以看出在不斷吸氣,仿佛兩臺需要降溫的風冷發動機。

  他們終于明白楊信這個奸賊來廣東干什么了。

  這是來明搶的啊!

  這是來搶大家口袋里銀子的。

  “陳都堂,這廣州包稅的圣旨去年就下了吧?”

  楊寰端著茶杯一臉淡然地說道。

  陳邦瞻沒有回答他。

  “既然這圣旨下到廣州,都快一年了你們也沒包出去,那就別怪我們另外想辦法了。”

  楊寰說道。

  “廣州一年舶稅不過四萬,圣旨卻要以四十萬包出,如此巨額的承包費如何會有人包,總不能包稅商自己往里填吧?”

  “我們不嫌多呀。

  我叔父愿意掏四十萬承包一年的廣州海關。

  你們嫌四十萬太高,但我叔父覺得四十萬還有利可圖,既然廣州這邊沒有人包,那他老人家為了大明的稅收事業,就舍己為國一回,不遠數千里來承包廣州海關。

  而根據之前的圣旨,包稅商有權自行制定稅法,所有自廣東出海商船,都由廣東海關制定稅法,收稅,緝私,故此我叔父制定了這份,并且讓在下來知會諸公。既然這稅法已經制定實行,原本廣州這邊原本的引稅,水餉,呂宋船的加征餉,三十六行的出口稅,這些亂七八糟都停了吧,原本在海道副使處的盤驗也就不必了。

  以后番舶再到澳門,也就用不著香山縣,海防同知,海道副使再派人去查驗并抽分了。

  總之原本海外貿易的稅都停了吧!”

  楊寰笑著說道。

  “停了?楊僉事說的倒輕巧,這些停了水師誰養?靖江王府的銀子從哪里出?”

  李叔元怒道。

  “水師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楊寰說道。

  “我叔父好歹還是總督沿海軍務,這水師也是我叔父部下,他不會餓著水師的兄弟們的,至于靖江王府的銀子,讓他們找我叔父商議吧,總之這海關的事情就不需要各位操心了。另外再下這里還有幾份給諸位的東西,我叔父說這些東西他是不信的,不過既然有這個東西,我們錦衣衛終究還是不能無視,總之諸位請放心,我們錦衣衛都是秉公執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楊寰說著從手下那里接過一個小匣子,然后帶著一臉詭異的笑容放在桌子上,這才在一幫大員們陰沉的目光中起身揚長而去。

  “都堂,這如何是好?”

  周光燮看著他的背影消失,然后急忙問陳邦瞻。

  “都堂,咱們廣東上下可都指著這海關呢,讓這個奸臣一鬧可就全完了。”

  李叔元說道。

  他也有一大堆貨在澳門啊。

  雖然他是晉江人,但泉州不能出海貿易,只能就近到月港,可月港沒有澳門這樣的好地方啊,福建商人多數都是在澳門做生意的,那里的福建商人甚至比廣東的都多,倒是工匠,小販,雇員多廣東的。

  他家在澳門也有商號,貨棧,囤積著貨物等葡萄牙船來。

  而且是走私的。

  澳門的福建商人全是走私的。

  不走私就走月港了,何必要跑到澳門去。

  實際上最早開拓澳門的不是葡萄牙人,而是在海禁期間亦商亦盜的漳州人嚴啟盛,這家伙從天順年間就在澳門走私,從某種意義上說澳門最早就是從福建商人的貿易基地發展起來,所以現在控制澳門的其實是葡萄牙人和福建人,這就是為什么鄭芝龍的舅舅會在那里。

  泉州漳州的走私商其實全在那里。

  可現在怎么辦?楊信要收稅啊,就那稅率還不如走月港呢,可問題是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都堂,您得給這廣東百姓做主啊,這個狗東西一鬧,三十六行的人還怎么做生意啊。”

  他其實是想說這樣三十六行還給咱們錢干什么?

  大明朝從廣州一年出口幾百萬兩的貨,法定十抽一的稅,最后一年抽了兩萬兩,而且還是強制性攤派出來的,那剩下的幾十萬都去哪兒了,當然不是牙行的利潤。三十六行充其量也就是啃個骨頭喝點湯,那肉都在從上到下這些各級官員手里,哪個兩廣總督干上三年不卷個幾十萬兩回家?

  可現在……

  人家憑什么給他們銀子?

  他們又不負責收稅了,人家要賄賂也得賄賂楊都督。

  不過楊都督是包稅的,所以楊都督不需要賄賂,交的稅就是他的,可他那邊是爽了,廣州這些上上下下的官吏全哭了。

  “諸位,既然楊都督肯代勞,我等何樂而不為,老朽年逾六旬,自從接了陛下這包稅的圣旨,那是夙夜憂慮,就愁著如何把這事辦了,卻不想楊都督大公無私,不遠數千里來承包這海關,我等正應當欣慰。至于楊都督這稅率合理與否與我等無關,既然海關已為其所承包,他自然有這權力定稅法,我等需要做的只是做我等該做的事情。

  不該我等管的就不要管了。

  至于之前收的那些稅,與海關有關的自應取消,與海關無關的也就不關楊都督的事了。

  總之諸位議一下。

  老朽年紀大有些困頓,就不陪諸位了,至于這箱東西,先放到老朽那里吧。”

  陳邦瞻說道。

  說完他拿起小匣子,自顧自地站起來走向外。

  “都堂……”

  李叔元還想說什么,但卻被吳中偉拉住了。

  陳邦瞻就那么走了,然后李叔元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吳中偉。

  至于小匣子里面是什么,這個大家都心知肚明,陳邦瞻是副都御使,他有權處置這種東西。

  “都堂說的很對,這與海關有關的的確該取消,可這與海關無關的,那楊都督也不能胡亂要求。”

  “可哪有與海關無關的啊。”

  周光燮說道。

  他明白吳中偉的意思,楊信收楊信的,這邊收這邊的,最后逼得商人走投無路去跟楊信拼命,或者加大走私力度,最終只要今年楊信在海關的收入達不到四十萬兩,他自然也就玩不下去,更何況他養著那些手下的成本,也是要在海上貿易里出的。

  四十萬兩的承包費啊。

  再加上養活那支艦隊的,恐怕最少也得六十萬才能回本。

  只要讓他收不到這些稅就行了,楊信也不是做善事的,賺不到銀子他也不會繼續自己往里填。

  “他說取消牙行,取消船引,所有商人自由貿易那就取消了,他可沒有這個權力,另外那些出海的商人在澳門以外收購貨物,這稅也是要交的,這廣東說到底不是他說了算的。就給他把這份稅法貼出去,另外跟那些靠海外貿易的士紳說一聲,今年的船引重新發,原本已經發的取消,跟三十六行的人說一下,三十六行照舊,派人在虎門和各處關口嚴查,除了三十六行的人,誰向澳門運貨抓住以走私論。

  讓三十六行的人明白,楊信才是咱們共同的敵人。

  若他們不懂事,那咱們就只好換人了,三十六行又不是說非他們三十六家做。

  這廣州有的是想做的。

  另外他不是說讓靖江王那里找他嗎?那就把今年運靖江王府的銀子停了,讓他們去找他要吧。

  還有。

  讓米行的人停止對澳門的官糴。

  就說廣州缺糧,顧不上管夷人了,他們自己想辦法吧,知會各府縣嚴查白艚,知會各地士紳,楊信不趕走誰都沒好處,切不可貪一時之利,此時需精誠團結齊心協力把這個狗東西趕出廣東,誰再敢向澳門走私糧食,那就別怪咱們不客氣了。”

  “高,實在是高!”

  周光燮說道。

  這就是給楊信斷糧了。

  一邊是斷糧,一邊是靖江王府的人鬧,還有那些商人瘋狂走私,看楊信如何應付這些。

  三十六行就是三十六家有特許對外出口權的商號,但是否給這個特許全看市舶司,然后外國商船來了把銀子交給市舶司,他們在市舶司主持下談好價格和數量領銀子給貨。過去有稅監太監時候,稅監太監控制整個程序,但太監召回后布政使司控制整個程序,三十六行全靠布政使司賞飯吃,叫他們怎么做他們就得怎么做。

  “跟咱們斗,他還嫩了點!”

  方中偉冷笑道。

  “可我怎么辦?”

  李叔元在一旁焦急地說道。

  “端和老弟,些許銀錢損失而已,只要我們把這個狗東西趕出廣州,以后還不是照舊。”

  方中偉說道。

  “天禍大明,怎么生出這么個奸臣!”

  李右布政使悲憤地嘆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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