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林知縣就這樣在楊信的淫威下,選擇了同流合污或者說甘為走狗……
他又能怎么樣?
他也很無奈呀!
他就一個舉人出身的七品知縣,面對這種權傾天下的奸臣,不同流合污難道繼續去啃那糠團子?他可不想再過那噩夢一樣的日子,他一個香山知縣又跑不了,也不是廣州那些大員們隔著遠,可以在楊信的魔爪外表現傲嬌。
既然無法抗拒,那就索性閉上眼享受吧!
反正閹黨目前看還是很有前途。
總之他沉冤得雪,重新回到香山縣衙。
然后他緊接著對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聯合發出的嚴控走私命令,恍如強項令般嚴辭駁回,在楊都督已經以總理廣東海關身份發出新稅法后,無論糧食還是其他商品向澳門的銷售,都已經成為了合法的貿易。
既然是合法那還嚴控個屁!
兩司發出的這個命令完全就是莫名其妙。
林知縣作為一個有原則的人,絕對不會執行這樣的命令。
就在同時香山以外各地士紳同樣對此陽奉陰違,一個個當著地方官員的面拍著胸脯保證不會讓一粒米進澳門,但就在同時白艚船繼續蜂擁向澳門,就連福建的白艚船都加入。至于沿海的駐軍更視若無睹,哪怕南海衛,廣海衛,碣石衛甚至虎頭關,等等沿海衛所體系的明軍,也同樣無視自己防區的所謂走私,話說楊信手中尚方寶劍要斬文官的確不行,可砍他們的腦袋就一句話啊。
甚至這些衛所軍官干脆加入貿易。
他們也不會傻到看著銀子不賺,以前的確也可以撈一點,但作為官場食物鏈的最底層,他們能撈的很有限,畢竟權力在文官手中,他們頂多也就是跟著喝口湯而已。楊信的確讓他們連湯也喝不到,但問題是楊信把吃肉的機會也擺在他們面前,原本廣東衛所上下就都參與走私,如今干脆光明正大地干,反正楊信對他們還是很給面子的……
澳門總督沿海軍務,兼總理廣東海關衙門,春天的暖風中楊信伴著海風陣陣和幾個被叫來的將領喝酒賞海景。
“嚴兄也是遼東出來的吧?”
“回都督,末將之前是遼東都司。”
廣東掌印都司嚴一魁陪著笑臉說道。
“我說怎么像是在哪里聽過嚴兄之名,至于方參將是武狀元吧?”
楊信對另一個將領說道。
“回都督,末將萬歷四十六年武舉第一。”
海防參將方儀鳳趕緊回答。
“那就是武狀元了,回頭我向陛下上奏,以后咱們武舉也得殿試,他們文科舉殿試出狀元,咱們武舉也得有武狀元,總不能咱們武舉就低他們一頭吧?”
“都督英明!”
潮州副總兵俞咨皋激動地說道。
“俞兄,楊某真心佩服的人不多,令尊武襄公算一個!”
好吧,俞副總兵他爹是俞大猷。
至于本事……
這個肯定和他爹有不小差距,再說他爹都死四十多年了,俞副總兵其實都一把年紀了,總之俞副總兵原本歷史上是被海盜毆打,兵敗逃跑后被砍頭的,而毆打他的那個海盜此刻正在三十米外跟稅吏研究他的稅收過重問題。
好吧,他是被鄭芝龍打敗的。
“諸位,咱們都是一家人,楊某對自家兄弟如何,想來你們也知道,但凡和楊某做朋友的,目前無一不是平步青云。
比如張神武,原本只是戴罪之身,如今已經是援朝軍參將了。
比如曹文詔,三年由小旗到總兵。
比如戚金,蹉跎一輩子,跟著楊某后直接節制一方。
我這個人很簡單的,誰把我當兄弟我就把誰當兄弟,我把誰當兄弟那就跟誰有福同享,銀子對我來說并不重要,我又不缺銀子,我來廣東也不是為了銀子,我掏四十萬承包廣東海關,又花幾十萬養活這些戰艦和緝私隊,只是為了給陛下解決廣州海關的問題。
你們都很清楚這里一年進來多少銀子。
同樣你們也很清楚這些銀子都去哪兒了。
一邊朝廷沒錢九邊的兄弟們受苦,一邊是那些文官和士紳撈的金山銀山,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如果說海外貿易是塊餅,那么這塊餅他們分的太多,這肯定不行。必須得重新分,分的更公平,海關包稅就是這個目的,我們要的不多,就才四十萬而已,我認為這個數額已經很低,至少相對于文官和地方士紳得到的已經很低了。
他們本來可以不用我來。
如果之前廣東有人出來包這個海關,那我根本不會來廣東。
但他們太貪心。
他們連四十萬都舍不得給我們。
既然他們連四十萬都舍不得給我們,那我就只能親自來拿,可我既然來了那么拿的就不是四十萬了,我包了一年的廣東海關,如果明年還沒有人包,那我就繼續包下去,直到這個本地包稅的人出來,我不怕和他們玩十年,如果我真在海關一年撈個百多萬,那還不一定舍得走呢。
至于諸位,我知道諸位多多少少都受到一些波及……”
“都督言重了,都督為陛下不惜破家,我等一點小事無足掛齒。”
俞咨皋趕緊說道。
其他幾個也紛紛表示他們毫不在意。
“但我在意啊!”
“我覺得兄弟們屬于池魚之殃,故此我得給諸位兄弟做出一點補償,我想邀請諸位,共同組建一家商號專門跑南洋的貿易,我正在建造一種新式帆船,速度更快,而且更適宜搶風航行避開貿易季節限制,可以一年在任何季節南下或者返回,這樣就可以賺大錢了。
但我覺得有這樣的好事可以與諸位分享。
不僅僅是諸位。
廣東這些衛所的將領都可以加入。
知道紅毛人是怎么來東方嗎?
他們就是這樣,一個個投資者合股,共同組成一家商號,這家商號不但可以貿易,而且可以養著自己的艦隊,在海外占領那些小國,搶掠他們的國庫,抓他們的人當奴隸販賣,甚至自己在海外建立堡壘。既然他們可以做,那么我們為什么不可以,我們也可以組成這樣的商號,我去找陛下要許可,陛下許可我們在海外討伐不臣。
大不了我們向陛下貢獻一部分收入。”
他緊接著說道。
這時候大明與南洋的貿易很簡單,就是冬天南下,夏天北上,一年可以跑一個來回,無論大明的硬帆船還是歐洲的軟帆船,都是是遵循這個原則,因為商船對風向要求太高,雖然不能說逆風無法航行,但效率非常低,可以說沒有航行的意義。但他的縱帆船可以避開這個限制,這樣他就不用非得限制在一年跑一個來回了,尤其是去巴達維亞的,從廣州起航一年兩個來回毫無壓力,葡萄牙人從果阿起航都能一年一個來回。
然后就可以開啟大明的殖民時代。
但他自己肯定不行。
因為他根本沒有那么多愿意往外跑的人手,他手下這些船員走到這里就是極限了。
但廣東本地衛所有的是人。
尤其是俞咨皋部下,他這個潮州副總兵實際上就是南澳島那個,而這個家伙本身就是搞走私的,而且和李旦關系密切,他有個算是黑手套的合作者就是李旦的把兄弟許心素,雖然這時候許心素并沒真正成為他手下,但至少也已經是合作者。
明朝沿海駐軍走私同樣嚴重。
甚至還有扮演海盜襲擾朝鮮的……
好吧,這是真的。
浙江水師戰艦在總兵指使下,假扮海盜襲擾朝鮮,而當時處置這件事的就是旁邊的掌印都司嚴一魁。
但這些明軍走私危害不大。
因為他們之所以走私,只是因為無法用別的辦法分蛋糕,如果有合法貿易的權力他們何必冒這個險,廣東沿海走私都是被逼出來的,是因為每年船引數量有限又控制在文官手中。而和葡萄牙人貿易是三十六行和市舶司壟斷,別人根本沒有資格參與,葡萄牙商船到澳門,完成抽分后把他們需要的貨物清單報給市舶司同時把銀子送到市舶司,市舶司叫來三十六行根據各自行業領銀子給貨,外人想插手也不可能。
尤其是軍隊。
文官不會把這種好事便宜他們的。
那他們就只能利用自己權力走私,而且是從上到下的走私,哨官,把總,守備們全都參與。
楊信的確可以震懾他們。
他手中尚方寶劍和他殺神的兇名還管用。
但卻沒必要把他們逼到敵人中,相反應該引導他們,把他們的優勢利用起來變成真正的海上開拓集團,說到底這些人還是值得肯定,俞咨皋的確沒打過鄭芝龍兵敗逃跑被斬首,但他卻是澎湖之戰的主力,是他把荷蘭人打出澎湖的。而方儀鳳后來戰死在與荷蘭人交戰中,應該說明朝這些海防將領走私歸走私,在恪盡職守方面還是值得肯定。
所以楊信更愿意改造他們,尤其是這種與文官惡斗的時候,不能把他們逼到敵對的行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