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了嗎?”
恐嚇完一幫土豪劣紳的楊都督,緊接著到了總兵府的大牢,然后看著那一排被掛著的刺客問道。
“回都督,卑職無能。”
旁邊錦衣衛羞愧地說道。
“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不要總是依賴酷刑,你們要知道疼痛會麻木的,打成這個樣子毫無意義,這種人都是些亡命徒,腦袋掉了就當碗大個疤的。”
楊都督說道。
然后他走到那個為首的刺客面前。
“抬起頭來!”
后者奄奄一息般抬起頭看著他。
“我覺得你們肯定會招供的。”
楊都督說道。
“要殺要剮遂你們便,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那人鄙夷地說道。
“聽出來了嗎?”
楊信問后面的蔡一中。
“回都督,不像真是廣州本地的,倒是聽著有幾分閩南腔,他說的的確是廣府話,可腔調更像是泉州一帶的。”
蔡一中畢恭畢敬地說道。
“閩商。”
“都督真是明察秋毫。
實際上同澳門夷人的貿易,如今多數都是閩商,雖說規矩是夷人帶著銀子到市舶司投銀,市舶司找三十六行代買,但真正走市舶司的只是那些初來乍到不懂的,像澳門夷人都是找攬頭,而這些攬頭替他們在廣州聯絡商號交易,再以走私的方式直接運到澳門。
都督的新稅法允許自由貿易,商號直接去澳門設店即可,這些攬頭也就沒了牟利之處。
這些攬頭要么本地土豪要么閩南無賴之徒。
這些人最恨都督。”
蔡一中說道。
目前廣州走私體系里面,這個攬頭極其重要,他們連接澳門的葡萄牙人和廣州的一大堆走私商人,明朝官方是不允許民間和澳門直接貿易的,所有貿易必須走市舶司,外商投銀到市舶司,市舶司找來三十六行代買。而這個三十六行并不是說就三十六家,最初可能是三十六家,因為明朝商號都是各司其職,什么行賣什么都是固定的,發展到現在實際上并沒有三十六家,但都是市舶司指定,市舶司讓誰來就誰來。
但這些人以外的沒有資格參與。
然而這樣的肥肉誰不惦記?那是真正的金山銀山,曾經有一個官員寫的文章記載一次三艘呂宋船,實際上就是西班牙商船到廣州,在市舶司每一艘投銀三十萬兩。
三艘商船每艘三十萬。
廣州乃至廣州以外無緣于此的商人想加入,澳門的葡萄牙人想避開市舶司買更廉價的貨物,于是這樣一個中間人就出現了。
這就是攬頭。
一開始的確都是些無賴。
但當他們財源滾滾后地方士紳立刻坐不住了。
現在已經完全被土豪劣紳們控制,甚至有授權的也找他們,但隨著閩商向廣州滲透,閩南籍攬頭也開始加入這個行業。
“來,給你看個東西。”
楊信對那個刺客首領說道。
說話間他的手按在了旁邊一個刺客的腦袋上,那刺客首領茫然地看著他,包括蔡一中等人也都茫然的看著他,然后緊接著隨楊信手指的收緊,那個刺客就跟上了夾棍般慘叫起來。那刺客首領本能般哆嗦起來,很快那刺客的慘叫也變得撕心裂肺起來,而楊信依然保持著他的淡然,那手指繼續不斷收緊,甚至他手中那顆腦袋都隱約開始變形,那刺客的耳鼻開始流血,看上去極其恐怖……
“我說,我說。”
那刺客首領崩潰一樣尖叫著。
楊信隨即松開了收。
不過那個刺客緊接著腦袋垂下,蔡一中趕緊試探一下鼻息。
“回都督,這賊人已死。”
他戰戰兢兢地說道。
“拖出去!”
楊信看著那刺客首領說道。
后者看他的目光真就像在看一個恐怖的惡魔。
“說吧,說實話我可以放過你們的家人,否則的話我會讓你們知道就算死了也逃不出我的手掌。”
“小的都是跟隨海商郭玉興幾個的,一向在閩粵間往來,將番貨運上岸或給岸上商人將貨運到澳門,這次是攬頭余騰蒼找的我們,以每人兩百兩雇我們,另外五千兩給郭玉興幾個,要我們當刺客刺殺都督。事成之后還有三百,死了的也一樣給我們家人,小的和郭玉興等人都是泉州的,船上剩下也都是同族,這些人會給我們把銀子送回家。
至于別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一切都是余騰蒼跟郭玉興談妥的。
余騰蒼是受何人指使,這些小的也都不知道,他是常年在廣州的攬頭,但這么多銀子也是出不起的。”
那刺客首領戰戰兢兢說道。
楊轉頭看了看蔡一中……
“快,去把余騰蒼抓來,還有和他一向在一起的謝玉宇。”
蔡一中急忙對自己的親兵喝道。
“都督放心,這個人末將還是知道的,他和謝玉宇是把兄弟,都是閩籍攬頭,只要還沒逃出廣州,末將就一定給都督抓來。”
他回過頭說道。
估計他以前也沒少跟這些攬頭合作。
實際上他這樣的明軍將領,也一樣要利用攬頭聯絡澳門走私。
“把他們先關起來。”
說完他直接出了牢房。
余騰蒼背后肯定是三十六行商人,另外葡萄牙人說不定也有份,郭玉興既然是干走私的,那與葡萄牙人關系肯定密切,后者正急得抓耳撓腮,畢竟他們的船隊正在乘風破浪而來,但他們囤積在澳門的那些貨,卻已經變成需要交大筆出口稅才能裝船的了,據楊信估計光這些交稅就能讓他收回那四十萬。
他的突然襲擊搞得所有人都很狼狽,這時候葡萄牙人想向外轉移這些貨物都不可能了。
這樣算算他剛才的威脅也沒搞錯對象。
“去告訴程知府,本都督已經查明是廣州的閩商主謀,另外在泉州和漳州本地的商人也有多人參與,希望他作為朝廷命官,不要包庇這些同鄉,本都督已經向陛下請旨,順便將月港也包了,正好過去一并查明,把那些敢于謀刺本都督的歹徒一概抄家滅門。”
他對蔡一中說道。
“呃?”
蔡游擊茫然了一下。
“還不快去?”
楊信喝道。
蔡游擊趕緊去告訴程光陽這個噩耗了。
這就可以了,晉江人程知府肯定會以最快速度,把這個噩耗通知泉州和漳州的世家大族,然后這些家伙還能怎么辦?肯定要迅速阻擊楊都督,也就是搶在楊都督前面,由某個家族出面把月港關稅包了,上次定的月港海關包稅十五萬兩,和把楊信引過去,然后搞得像廣州這樣雞飛狗跳相比,明顯掏十五萬給皇帝更劃算的多。
就算某個家族包不了,也可以由漳州和泉州士紳合伙,無非就是大家搞個股份公司來承包而已。
這種事情他們都懂。
這些家伙是大明最有生意頭腦的。
反正楊信控制澳門,他們再走澳門走私也不可能了,相反月港包稅之后就可以同任何國家自由貿易,與這相比付出點稅款就付出點稅款吧。
畢竟楊信一去那就很難說會怎樣。
這樣漳州的包稅就解決,剩下的福州,寧波,松江三海關還能怎樣,肯定是跟著效仿唄,反正廣州士紳是如何在楊都督踐踏下哀嚎的,其他那些還在觀望的士紳也都看見了,他們不包稅就是楊信上門,楊信上門就是噩夢降臨。福州十萬寧波十五萬松江十萬,這點銀子都在他們承受范圍,哪怕福州過去只有琉球的貿易,但開關后武夷山的茶葉也一樣洶涌而出,和那一箱箱漂洋過海的紅茶相比十萬兩真不多。
這時候武夷山紅茶已經誕生并且出口了。
紅茶最早到歐洲的記載是十年前,這時候葡萄牙商人的貨物清單上已經出現了這種東西,而根據楊信掌握的情報,福州走私商也已經開始把紅茶運輸到荷蘭人的手中,楊信也正在澳門喝加糖的紅茶,不少葡萄牙人也已經開始喜歡這種喝法。
可以說福州的財富大門已經敞開。
剩下寧波的十五萬不值一提,那里每年一堆偷偷往倭國和朝鮮跑的,而松江開關的意義就更不用說,楊信制定的這個包稅額可是經過認真計算的。
甚至還咨詢了回去的稅監太監們。
這樣整個大明的海關正式進入包稅時代。
而他的稅法是最科學的,同樣也是最容易帶來大筆稅收的,那么那些包稅商們肯定會跟著學。
這樣大明的海關體系也開始進入正軌。
然后就是在皇帝主持下,各地包稅商坐到一起協定關稅,以避免互相拆臺最終便宜別人,不過有那包稅額在那里,他們會有底線的,這樣大明的海關稅收也就真正合理化。以后隨著貿易的繁榮,目前的包稅額顯得太少的話也很簡單,楊都督再次加入攪局就行,不得不說這些家伙就得用鞭子抽,不用鞭子抽他們是不會往前走的。
楊都督就是這個鞭子。
至于楊都督自己,其實就是想要天津和登州。
之前他也已經拿下了登州海關,未來有這兩個海關在手就足夠,而南方的生意則靠他計劃中的那個殖民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