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這是什么鬼東西?”
荷蘭人的旗艦上,雷約茲看著頭頂噴射的火焰發出一聲咆哮。
下一刻那火焰轟然炸開。
緊接著火雨從天而降,他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樣,抱頭驚叫著在甲板上四散奔逃。
這場戰斗完全出乎他預料。
原本在他看來,擁有目前東印度公司在馬六甲以東能夠集結起的最強艦隊的他,會輕松給予這些對手一點教訓,讓這個古老的帝國以一種更尊重的姿態歡迎他。但現在,失敗的人明顯是他,他的戰列線被一群垃圾般的老式戰艦攔腰切斷,他的四艘快船正在上百艘這樣戰艦圍攻中,而且已經升起滾滾濃煙。他的九艘快船和一艘強大的歸國船,在明軍主力艦的進攻中倉皇逃竄,甚至慌不擇路地沖向島嶼區,而他帶著十艘原本可以解救他們是戰艦,卻因為風向和水流無法掉頭回去救援……
更準確說是因為他的指揮失誤。
是他的戰列線戰術,造成了艦隊目前的困境。
“將軍,我們必須掉頭!”
高文律尖叫著。
“如何掉頭?繼續前進,去香港島先登陸再說!”
雷約茲喊道。
他掉頭也沒什么用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登陸,至于后面的艦隊沒那么快覆滅,這些快船上都是海上老手,他們應該有辦法擺脫明軍攻擊。
“將軍,下面有聲音?”
一個軍官突然從甲板的艙口鉆出然后驚慌地說道。
雷約茲愣了一下。
“是底艙!”
那軍官說道。
雷約茲看了看海面,完成攻擊的槳帆船隊已經撤退,而且后面另一艘戰艦也駛出,想來這些瘋子一樣的槳帆船不會再攻擊了。水手們正混亂地撲滅船帆引起的火焰,雖然這枚火箭造成一定損失,但對于一艘大型戰艦來說,這點損失可以承受。
他和高文律緊接著鉆進船艙,在下到火炮甲板的瞬間,幾個水手驚恐地從底艙沖上來……
“漏水了!”
“船底有海怪!”
他們混亂地尖叫著。
“該死,你們在說什么?”
高文律抓住其中一個水手喝道。
“怪物,海里有海怪,它把我們的船撞破了!”
那水手語無倫次地喊著。
雷約茲一腳把他踹開,緊接著沖進了底艙,一進去就看見艙底一道水箭恍若噴泉……
“快堵住!”
他高喊著。
高文律和剛才叫他們的軍官,急忙拿著木楔子和錘子沖過去,另外兩名士兵拿著疊在一起的麻袋,直沖向那道水箭試圖將它壓住,但還沒等他們成功,水箭就驟增成了水柱。然后恍如從地下鉆出的骷髏爪子般,一只手從那噴泉中鉆出,就在同時噴泉向四周綻放,然后那只手一把抓住了一名水兵,后者驚恐欲絕的尖叫著,卻被這只手硬生生拖著腳拖進來噴泉,緊接著慘叫一聲,整條腿都消失在船底。
鮮血被擠壓向四周飛濺。
那倒霉的水兵就那么造型詭異的卡在船底,不停慘叫著尋求幫助,但四周無論雷約茲還是其他水兵,全都驚恐地看著他……
“咚!”
驟然見一聲巨響。
所有人嚇得同時哆嗦一下。
然后同樣的巨響,以極短的間隔在外面不停響起,緊接著第二道噴泉驟然從船板間擠出……
“有人在下面鑿船!”
高文律發出一驚恐欲絕的驚叫。
就在同時,那名士兵似乎感覺到下面沒有了拉扯的力量,他本能地向外拔出腿。
“別動!”
雷約茲尖叫著。
但那士兵還是在下面海水的硬頂中瞬間拔出腿,然后被頂得一下子翻到在一旁,緊接著之前那道噴泉以更壯觀姿態帶著碎木沖天而起,兩道噴泉讓中間木板終于承受不住幾百噸的壓力,瞬間在雷約茲等人絕望的目光中飛起。原本兩道噴泉合二為一,以一種恍若巨浪的姿態撞擊在艙頂木板上,下一刻在噴泉中一個詭異的身影恍如爬出墳墓般,把腦袋伸了進來。
雷約茲崩潰般拔出短槍,對著這個身影就是一槍,但后者恍如未覺般一下子躥出。
緊接著一道水箭射出。
同樣正在舉槍的高文律被水箭撞在胸前,立刻向后倒飛出去,而那身影在噴泉中仿佛懸浮著,不斷發出一道道水箭,轉眼間底艙里就已經沒有站著的人了,他這才從里面走出,用威嚴的目光看著雷約茲等人。
好吧,楊都督其實讓蜈蚣船決死沖鋒的目的,就是把他送到盡可能近的距離,他需要一個盡可能近的攻擊距離。
他就在蜈蚣船底。
這樣也不用擔心被炮彈擊中,當蜈蚣船沖到幾十米距離后,他立刻脫離船底,然后全速從水下游向這艘武裝商船,到底下后立刻用他的鶴嘴錘鑿船。這種武裝商船的木板通常也就才幾英寸厚,一級戰列艦水線才兩英尺,這樣的算起來也就是十幾厘米,十幾厘米厚的橡木還能撐他幾下?連鑿帶撬轉眼就能摳出一個窟窿,而這些木板都是專門的釘子固定在船肋上的,本質上就是一塊塊條狀板,他兩邊摳斷剩下自然就被水壓擠飛了。
這艘武裝商船至少六百噸。
這樣的排水量壓在海水中,然后出現一個窟窿,結果肯定就像捅個窟窿的堤壩,緊接著就是一道沖天而起的噴泉。
“誰是雷約茲?”
楊都督站在噴泉的背景上,看著面前嚇傻了的荷蘭人。
一幫人目光立刻轉向將軍閣下。
后者驚恐地看著他,后面的火炮甲板上幾個士兵從艙門鉆下來,一個個混亂地舉槍,楊都督順手抄起之前那個士兵直接丟了過去,那些士兵驚叫著立刻縮回去。楊都督徑直走到了雷約茲面前,后者已經爬起,但還沒等站直身子,楊信的手就已經像抱臉蟲般掐住他的臉,然后舉著一下子按在一根船肋上,隨手向后猛然扭了一下。
將軍閣下原本掙扎中的雙臂瞬間無力地垂下。
后面那些一片顫栗。
“誰是他的副手?”
楊信轉身說道。
一片手指指向了高文律。
“現在你接管這支艦隊,然后命令所有戰艦停止戰斗,升起白旗等候我的處置,我可以保證,最后會放你們回巴達維亞。”
楊信說道。
高文律深吸一口氣,然后朝一名軍官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刻爬上去直奔頂層甲板,向后面的戰艦發出停止交戰的命令,這個大明的將軍實在太可怕了,他們完全沒有敢與他戰斗的勇氣,再說向他這樣尊貴的人應該不會食言……
當然,食言不食言的,反正現在不能跟他打。
這完全就不是人。
是神還是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凡人肯定打不過他。
“那么你們誰來告訴我,你們所說的有人邀請你們過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楊信問高文律。
“尊敬的將軍閣下,我可以向您保證這是真的,我不知道為何沒有人通知您,但我可以用性命保證,我們并沒有對您說謊,我們的確是接到貴國商人轉達的邀請才來。而且鄙人剛剛在你們的官員帶領下,前往廣州與你們的官員進行談判,而且得到了他簽字的協議。”
高文律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到過廣州?”
楊信意外地說。
“是的,將軍閣下,我剛剛從廣州回來,我們之前先到了廉州外海,一個你們的官員到海上見了我們,并且帶著我登陸,進入廉州城見到了你們的知府閣下。隨后知府閣下派人護送我和這位官員,還有一名由李旦的船員充當的翻譯,到達廣州并在一座官衙見到一位紅袍官員,我向他贈送禮物并簽訂協議。
他說貴國皇帝陛下允許我們和葡萄牙人居住澳門一樣,在香港島居住并與貴國貿易。”
高文律說道。
同時他趕緊叫一名軍官去取來那份已經被雷約茲收好的協議,話說他們對這份協議可是很重視,那軍官匆忙拿來后,高文律緊接著將這份協議捧給楊信。
楊都督看著協議立刻笑了。
“將軍閣下,您看上面還有那位官員的官印。”
高文律陪著笑臉說道。
“你們知道這上面寫的是什么嗎?”
楊信抬起頭看著他說道。
“這難道不是協議?”
高文律愕然說道。
“這當然不是協議,你見到的人是廣東布政使司右布政使,相當于高官,不過高官之前被我以叛國罪逮捕所以他代理,他的確是大明在廣東的最高行政官員。
但這卻不是協議。
我可以給你們翻譯一下,他說你們這些葡萄牙商人,不要因為我的收稅而鬧事,他會為你們向皇帝陛下檢舉揭發我的罪行,那時候皇帝陛下就會撤我的職,你們就可以重新和過去一樣做生意了。另外你們愿意向皇帝陛下每年捐獻一萬兩助餉,并捐獻五十門大炮的行為,可以看出你們對大明忠心,大明皇帝不會虧待你們,以后你們要保持這份忠心。
這就是這份你們所謂協議的內容。
至于官印的確是真的。
但內容真不是你們所說的協議。
所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是被你們的翻譯騙了,或者說你們被李旦的人騙了。”
楊信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