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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五章 俠客行

  崇文門。

  “快,九千歲有令,關城門!”

  狂奔的馬背上,石元雅看著繁忙的城門處高喊著。

  守門士兵愕然地看著他,同樣那些堪稱熙熙攘攘的行人,也都抬起頭愕然地看著他,緊接著一個太監走出來,一看石元雅立刻愣住,下意識地堆起笑臉要給他行禮。

  “快,九千歲有令,關閉城門捉拿逆黨!”

  石元雅喝道。

  “快,關門!”

  這個太監立刻直起腰高喊著。

  他是崇文門掌門官,京城內九門各有一員太監掌門官,而且崇文門掌門官兼管著外城的左安,廣渠,東便三門,直屬于司禮監下屬正陽等門提督,這時候的提督是金良輔,但他在九千歲手下地位還不如石元雅。

  石元雅實際上是司禮監秉筆太監之一。

  那些小太監和親軍衛士兵,立刻開始驅趕行人。

  但這是崇文門,京城最主要商業通道,哪怕現在是冬季,每天這里也是大量物資涌入,尤其是這里還是酒類專用通道,這城門想一下子關上可不容易,四輛運酒的驢車正好堵住城門洞。外面沒有聽到的商販還在涌入,那些士兵不得不摘下刀鞘亂砸,不滿的商販們躲避,整個城門處可以說一片混亂,還有一些準備出城的,也對城門的突然關閉很不滿……

  “石公公,在下還有急事去保定呢!”

  一個明顯認識石元雅的,一邊抱拳行禮一邊不滿地說道。

  “混賬,城里有人挖地道行刺河間侯,你什么急事能比得上這個!”

  石元雅怒斥道。

  他沒敢說其實是行刺皇帝。

  那樣肯定會引起更大規模恐慌,誰都明白行刺皇帝的性質,但僅僅行刺楊信就沒什么了。

  楊都督哪年不得遇刺幾回。

  那人嚇得趕緊閉嘴了。

  那些正在抱怨的商販同樣嚇得趕緊離開門洞。

  但就在同時,三個原本也要出城但已經停下的壯漢卻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立刻大吼一聲,他面前正在驅趕的士兵被嚇得一愣,下一刻士兵手中刀就到了他手中,緊接著連刀帶鞘抽在士兵腦袋上。還沒等其他士兵反應過來,他手中刀出鞘,一刀砍在另一名士兵肩膀,在士兵的慘叫中,他的一個同伴奪過其手中長矛,順勢一矛捅進了一個太監胸前……

  “殺,殺閹黨,為國鋤奸!”

  另一個高喊著。

  然后他奪過旁邊商販的扁擔,一下砸翻了一名士兵。

  崇文門前一片混亂,但肯定不會有人響應他們,在哭喊尖叫中三人直沖城門洞,那些士兵混亂地上前,但這些是親軍衛的,說白了維持治安都吃力,轉眼間就被那為首的砍翻兩個,剩下的一看他如此悍勇嚇得掉頭就跑。

  “簡直廢物!”

  馬背上的石元雅罵了一句。

  緊接著他下馬迎著兩名逃跑的士兵,雙手同時奪過他們手中的長矛,下一刻右手長矛飛出,直奔那為首的壯漢。

  后者剛剛進入門洞,根本沒注意到,但那個使扁擔的同伴立刻沖過去,一扁擔將長矛打飛,但幾乎同時,石元雅的第二支長矛到了,來不及收回扁擔的他為保護后面的同伴抬手試圖接住,但長矛卻在瞬間滑過他手掌,一下子貫穿了他的腹部。

  “三弟!”

  為首壯漢悲號一聲。

  “快走!”

  那人帶著長矛一扁擔砸翻沖過來的士兵。

  而另一個壯漢猛然將長矛擲向石元雅,后者立刻躲開,石元雅可不是普通的太監,號稱精通騎射,武力值也是頗高的,就在同時旁邊一個士兵終于點燃了火繩,然后舉槍對準那壯漢扣動扳機,這人應聲倒下,而那使扁擔的瘋狂揮舞著,悍勇地堵死城門,為首壯漢抱起一壇子酒向后扔出。

  “大哥快走!”

  使扁擔的吼叫著。

  不得不說他還是很頑強的。

  那大哥最后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扭頭沖向外面。

  這時候外面同樣一片混亂,被嚇得逃出去的商販和甕城里面的士兵混在一起,他沖出后立刻一刀砍翻了最近的士兵,在他前面那些商販尖叫著狂奔而逃,而甕城的城門同樣被車輛擋住一時間無法關閉。這個人就像一頭發了瘋的公牛般,揮舞著手中的刀硬闖,絕大多數士兵都在逃跑,只有幾個試圖阻擋,但這個人的武功很高,三五個士兵根本擋不住他。

  幾個點燃火繩的火槍手混亂地射擊著。

  子彈沒有擊中他,卻反而誤傷了一個原本要進城的青蟲。

  石元雅在后面接過士兵遞上的弓箭,瞄準那人后背一箭射過去,盡管那箭差一點正中目標,但卻還是最終差之毫厘,城墻上幾個士兵也在匆忙向下射箭,但同樣也沒有命中。

  轉眼間那人就沖進了甕城的門洞,在車輛間擠過迅速出城。

  “一群廢物!”

  石元雅怒道。

  說完他看了看那個使扁擔的。

  這個已經死了,不過還是瞪大眼睛,仿佛在控訴閹黨奸臣。

  “倒是頗有幾分本事。”

  他踢了踢死人說道。

  “但可惜有勇無謀,一切皆在公公掌握。”

  一名軍官陪著笑臉說道。

  說話間他指了指頭頂高聳的城樓,幾個士兵已經沖上去了。

  “那還不快去追!”

  石元雅喝道。

  那軍官趕緊招呼手下追出去。

  當然,這個結果其實很正常,這時候的親軍衛能干什么?他們哪還有什么戰斗力可言了,親軍衛要是能打仗,那李自成還能進北京?說白了就是一群維持治安都堪憂的,比咱大清后期八旗子弟強點也就是沒扛著煙槍,而且真正能打的都被招募到了新軍里面。實際上京城治安都不指望他們,京城白天治安是五城兵馬司那些弓兵負責,準確說相當于招募的警察,晚上是巡捕營,后者是京城周圍的衛所兵。

  而此時逃走的大哥……

  當然是江寧大俠張名振啦。

  他這些日子一直沒能為鋤奸出力,那些運籌帷幄的文人們又不支持他裝一馬車火藥的計劃,就是每天帶著兄弟四處閑逛,他手下其實不少人,都是復社在閩浙山區雇傭的義士,當然,也可能是逃犯什么的,總共四五十人,他負責帶領這支隊伍,不過至今沒能派上用場。

  好在銀子足夠。

  文人們需要他們這批打手,所以銀子方面很慷慨。

  “瑪的,非要謀劃謀劃,謀劃到現在滿盤皆輸,本來就是一馬車火藥的事非要挖什么地道,挖來挖去最后挖的全完了!”

  張名振一邊跑一邊罵著。

  崇文門外全是擁擠著等待交稅的,大明朝最大是稅務所就在這里,旁邊的抽分所每年能收近十萬兩,這里每天都恍如集市一般,他雖然身上滿是血跡,但在這樣的環境很難引起太多注意。尤其是這里同樣因為槍聲在混亂中,那些抽分所的士兵光顧著維持秩序了,根本擠不到他身邊,而且他手中刀還在揮舞,這里的絕大多數都是外地商販,自然不會有見義勇為的。

  很快他就在混亂中鉆進了一條向西的小巷。

  在這里他以最快速度脫下全是血的外衣,正好一個倒霉的路人經過,被他直接打倒扒了衣服換上,在后者幽怨的目光中離開,但他并不知道,此時在不足百米外的崇文門城樓上,一個士兵正揮動旗幟,向追趕的軍官指示方向,而那里還有一個正在用望遠鏡搜尋他的身影。

  就在他離開后不久,那軍官就帶著人趕到。

  向地上的人問清他逃跑方向后,這個軍官帶著上百士兵繼續追趕。

  而轉到一條向南的街道后,因為依然保持狂奔,張名振的身影還是迅速被城樓上的士兵鎖定。

  當然,他也沒興趣關心這個。

  一路狂奔的他跑出近二里路,最終停在了一座寺廟的大門外。

  而就在同時,許都從里面走出來。

  “侯服兄,你這是?”

  許都愕然說道。

  張名振上前一把拽住了他……

  “快走,事發了!”

  他焦急地喊道。

  “在那里,賊人有同黨!”

  后面的喊聲響起。

  張名振急忙回頭,然后就看見那軍官帶著士兵蜂擁而來。

  張名振什么也顧不上說了,他拽著許都就跑,后者終究不是文弱書生,實際上也是豪俠級別的,正好后面仆人牽著馬出來,許都伸手拽過馬,上馬后拉著張名振向上一提,張名振也上了馬。兩人顧不上通知吳昌時了,直接催馬向前,后面士兵紛紛吹著都快滅了的火繩,但當他們吹著火繩時候,這兩人已經跑遠,他們的槍聲全當是送行了。

  “拿下這個逆黨!”

  那軍官氣急敗壞地指著都傻了的仆人喝道。

  就在這時候,一個士子走出寺廟,愕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吳公子救我!”

  那仆人尖叫著。

  那軍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你與他家公子相識?”

  那軍官笑瞇瞇地說道。

  “不認識,學生從未見過他。”

  吳昌時義正言辭地說道。

  “見沒見過到詔獄再說吧,拿下,送北衙,查抄天龍寺,所有人一律送北衙甄別!”

  軍官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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