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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零章 快叫人,地主的狗腿子來了

  楊都督當然看到了這支船隊,事實上他也知道何剛率領常勝軍趕來增援,這時候要論情報能力那根本沒人比得上他。

  但他也不需要在乎。

  緊接著楊信帶領大軍繼續向前,很快到達忠勇軍的前沿要塞諫壁堡,這里駐守著忠勇軍的一個營,另外向西還有兩處,共同組成北部防線,楊信將大軍留在這里,等候接下來忠勇軍接管丹徒堡。他如果真撤走,說不定虎威軍還會重新占領丹徒堡,那么他剛剛承諾的分田就很難了,所以只能暫時先留下蕩寇軍在諫壁和丹徒堡之間盯著。

  而他率領一隊騎兵繼續南下。

  當然,他是步行的。

  這時候的楊都督,估計得換匹夏爾馬才能馱動。

  諫壁以南。

  “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田園風光啊!”

  楊都督感慨著。

  此刻他的周圍一片歲月靜好,明凈的陽光下是一望無際的稻田,被一條條筆直的水道分割成棋盤,不時可見騎著水牛的牧童,還有洗衣服的女人在河畔說笑著,很顯然這場沖突并沒打擾她們的生活。或者說她們相信她們的男人能夠保衛自己的家園,不過一個女人突然站起身,拿起身邊的手弩一箭射出,仍舊代表著她們時刻都在準備著。

  那女人緊接著發出歡呼聲。

  然后她直接跑進河水,從荷花叢里抱起一條被射中的鯰魚。

  “不想這江南女子,也不輸我們西北的婆姨!”

  旁邊走過的張獻忠驚嘆道。

  “你們陜北女人也如此彪悍?”

  楊都督說道。

  “回都督,要說起來還差一些,畢竟小的那里婆姨們玩不起弓弩,但要說惹急了也是能拎著棍子打人的。”

  張獻忠忙下馬行禮說道。

  “無需多禮,如今就是聊些家常而已,楊某也是窮苦出身,說起來算是個商販伙計出身,倒是與你家差不多,只不過得了些際遇才有今日,雖說是個什么河間侯,但楊某從不覺得自己比你們高貴,咱們都是一樣爹娘生養,楊某雖然統帥全軍,但視你們就像自己兄弟一樣。

  這次你們那里遭了災,就像我自己兄弟家遭災一樣。

  不就是銀子嗎?

  銀子就是王八蛋,沒了咱再賺!”

  周圍幾個同樣下馬的士兵立刻一片感激的贊頌。

  不過他們都是真心實意的,雖然這時候羅汝才那邊的消息還沒傳來,但就憑楊都督那個預支一年軍餉,也已經足夠他們的家人渡過這場災難,他們每個月都是三兩的餉銀,而且從不克扣。一年軍餉就是三十六兩,他們離開時候延安的米價在二兩左右,延安府城的便宜,一兩多些,榆林城的貴,二兩多,哪怕今年肯定暴漲,但他們也不是奢侈到全買米。

  大米,小米,麥子甚至高粱摻著買,三十六兩也能買十幾石,更別說這時候不一定完全絕產。

  今年餓不著。

  這全家人的命可就是楊都督給的。

  在別的將軍手下還想預支軍餉?本來該給的都沒有發足的,甚至拖欠幾個月大半年都是很平常。

  這些士兵對楊都督的尊敬那是絕對真心的。

  “可惜小的們那里太窮了,風沙,干旱,冬天還大雪,一刮風就能被黃土活埋了,要是都像這里一樣該多好,看看,多好的稻子,小的那里別說是種稻,就是種粟的好地都沒多少,也就是麥子,糜子,一年到頭吃豆子。”

  劉國能說道。

  這話立刻引起共鳴,一群士兵全都艷羨地看著周圍這一望無際的稻田。

  這時候陜北農作物第一是麥子,第二是糜子,也就是黃米,谷子也就是粟都不算多的,粟也是需要大量水的,但真要說黃土高原上最普遍的,可以說第一大農作物其實是各種亂七八糟的豆子。豌豆,紅豆,黃豆,綠豆等等,十幾種豆子構成陜北人的主食,原因很簡單,這些東西根本不在乎天旱。

  當然,產量就不提也罷了。

  所以,地瓜才對他們那里有著特殊意義。

  這東西在不怕旱的同時,還能讓產量遠遠高于這些。

  但是,在水稻面前都是渣渣,就連地瓜也不行,地瓜真正曬干后的并不比水稻多,這東西百分之六十水分,而且這時候的地瓜又不是現代那些品種,產量其實也不高,更別說還有兩者營養價值和口味上的差異,但凡還有別的可吃,誰還真正喜歡吃地瓜啊。

  “但你們在家鄉吃不上飯,真正原因就是地方窮嗎?”

  那些士兵立刻沉默了。

  “也不光是地方窮,要說陜北那地方的確差,可勝在地廣人稀,不似江南人多的都嚇人,咱們從徐州走到這里,差不多穿過整個南直隸,可在我們那里也就是從延安府北邊走到南邊。可就一座揚州城的人口,以小的看都未必比整個延安府的人口少,地廣人稀,而且到處都是草可以放羊,甚至還有馬場,就是種地那些沿河的地方也不錯。

  這里小的問過,一戶也就十幾畝的。

  小的那里,一戶都得幾十畝,雖說產量低,但地多一些其實一年產的糧食也不比這邊少太多。

  廣種薄收而已。

  可一年到頭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收的那點糧食給地主得一半,再拿出最少兩成交各種稅,扣去種子和養牲畜的,剩下做口糧的未必有兩成。

  自然也就吃不飽飯了。

  甚至遇上天災別說兩成,就連交稅的都剩不下,最后只能去借利滾利的閻王債來交稅,那東西一借這輩子就別想翻身了,最后也就跟那些驢子一樣,一輩子馱著貨到死,一輩子吃不飽穿不暖,別說自己一輩子,就是兒孫一樣一樣,世世代代都跟牲口一樣活著。”

  張獻忠說道。

  他其實也讀過幾天書。

  他爹雖說是個小商販,但多多少少也還有點家底。

  “那么兩年前他們和你們一樣。”

  說話間他走到河堤下,那里一群小孩正驚愕地看著他們,一看他走近立刻舉起了紅纓槍,楊信毫不在意地走過去,然后幾個小孩真扎他,不過槍頭只是在他的鐵甲上劃出一道道劃痕,一個比較狡猾的還試圖捅他臉,被楊信躲過后直接從牛背上拎過來。

  “快去叫人,地主的狗腿子們來了!”

  那小孩掙扎著喊道。

  然后楊信拎著他的牙牌在這家伙面前晃了晃……

  “不用了,是錦衣衛!”

  小孩立刻回頭朝他的嘍啰說道。

  “錦衣衛就不用叫人了?”

  楊信笑著說道。

  這個小孩識字很正常。

  其實這時候民兵區早就開始建設學堂,包括老師都是從北方調來的,楊信在天津的屯墾區早就普及鄉村小學多年,而且書籍全是他編的,這兩年總共派了五百多人南下,然后在這些民兵區的莊子設立學校。而忠勇軍的主要將領其實全是他之前在無錫,橫林等地的蕩寇軍和民兵,他們原本也是這樣,所有民兵區只要建立,緊接著楊信就會派人辦學校。

  這些人對此自然是全力支持。

  天啟也知道這些,甚至他們的很多課本都是楊信和天啟一起編寫,對于同樣厭惡那些儒家典籍,同樣崇尚科學的皇帝陛下來說,很愿意讓這些民兵的小孩也都學習他認為應該學習的。

  畢竟他真得很討厭那些典籍。

  至于不能考科舉……

  這個問題并不重要,因為昭義市有一堆崗位等著這些學生,甚至楊信在北方最早培養出的學生,很多因為更懂實用技術,都被九千歲要去幫忙,比如他的水泥廠和各地的橋梁建設,很多都是楊信培養出來的人,楊家最早的那些佃戶都已經跟著他快六年了,這些人早就培養成材了。

  “莊頭說了,咱們是皇民,錦衣衛是皇上的人,咱們和錦衣衛是一家!”

  那小孩很驕傲地說道。

  “哈哈,帶我們去你家!”

  那小孩騎上牛,指揮著他的嘍啰們,帶領楊信和張獻忠等人向著前面的村莊走去,這座村莊其實也是堡壘,只不過沒有修棱堡那么夸張,但卻在周圍堆起了夯土的圍墻,四角建起炮臺,甚至還能看到弗朗機。這種武器因為正在大規模淘汰中,所以價格就是相當于廢鐵,別說這里,就是北方一些士紳都買去藏著準備抵御盜賊。

  也可能是鎮壓佃戶。

  民間持有火器的禁制已經解除,但規定了口徑不得超過半寸。

  當然,就是還禁制也一樣,那些士紳有的是私藏火器的,兩廣士紳從很多年前就已經在自己的大宅子上架斑鳩銃了。

  這里的民兵已經在備戰,那些預備役的已經趕往丹陽集結,留在家的莊頭帶著民兵立刻出來迎接河間侯,對他們來說河間侯才是他們的大救星,他們目前的一切可以說都是河間侯給他們帶來的,整個莊子的兩千多男女老幼可以說敲鑼打鼓的迎接河間侯的到來。

  當然,楊信不是來感受他們熱情的。

  他是來讓張獻忠這些人親眼看看這些民兵目前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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