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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三章 策反

  “叔父,常勝軍到了!”

  楊寰說道。

  此時他們已經轉移到了南邊,正好俯瞰橫山堡的位置,而追擊的蕩寇軍也止步于山下,因為再向前就進入橫山堡的火力覆蓋。這座棱堡盡管沒有十八斤巨炮,但九斤也就是十二磅級別的火炮還是不少的,居高臨下鎖斷整個橫山口,背靠后面太湖岸邊沼澤濕地。

  而潰逃的常安軍除了一部分逃入橫山堡外,剩下絕大多數全都撤到橫山口以東。

  不過他們損失慘重。

  死傷倒不是最多,實際上總共在戰場上也就收了不到四百具常安軍的死尸,另外還有六百受傷來不及逃走干脆投降的,至于被俘或者主動投降的倒是一千多。

  也就是說總兵力才五千多人的常安軍,這一次損失近半。

  很慘的。

  楊信舉著望遠鏡,靜靜看著橫山口東邊。

  常勝軍趕到增援了。

  這支總兵力五個荷蘭式臨時團或者說十個步兵營,另外再加上一個騎兵營和一個重炮營的軍團,是目前這些團練中戰斗力最強的,他們也是最早荷蘭化的。而常勝軍的核心也是崇明沈家的沙船水手,或者也可以說走私團伙,崇明沈家世代海商,要說過去不走私就是笑話了。所以他的士兵戰斗意志肯定過常安軍,訓練時間同樣更長,甚至不少人打過仗,軍官里面荷蘭人也最多,可以說荷蘭軍官都配到了哨一級。

  那個據說是莫里斯親王軍校畢業生的軍官就在他那里。

  算是沈廷揚的參謀長。

  堪比正牌常勝軍。

  “孔有德那里開始了!”

  楊寰說道。

  楊信迅轉向頭茅峰,那里硝煙正在升起,甚至用望遠鏡能夠看到天空中隱約的煙跡,這是臼炮開花彈帶起的,也就是說孔有德開始轟擊錫山炮臺了。

  接下來不用說,就是常勝軍反攻頭茅峰了。

  而他需要做的是……

  “開炮!”

  在他前面的陣地上,四尊臼炮對著天空噴出火焰,緊接著炮彈直沖天空。

  但不是開花彈。

  他的開花彈可不多,這些都是在北方帶來的,必須集中起來給孔有德轟擊錫山炮臺,所以這邊就只能用臼炮打實心彈了,不過這些臼炮不是真正用來打開橫山堡的,真正的大炮正在運向這邊。

  此時在剛剛結束戰斗,甚至鮮血都還沒有完全干涸的山谷中,一頭頭耕牛正在自己主人驅趕中,頗為艱難地邁步向前,在它們后面是四尊重達五千斤的巨炮,或者說十八斤巨炮。這些沉重的大炮,在民兵驅趕來的耕牛拖拽和后面民兵的奮力推動下,沿著一條不時需要鋪設圓木的道路一點點向前移動。

  它們太重了。

  而江南的土質又太過于松軟,不鋪東西根本走不了。

  在這些大炮設計中的陣地處,同樣也是無數民兵,只不過他們都在地面高度以下,這些就近征召的后備役民兵正奮力挖掘,從橫山堡火力覆蓋范圍之外開始,一條專門為大炮設計的交通壕正在向前延伸。

  為了轟塌橫山堡的外墻,這些大炮必須得盡量靠近,但橫山堡居高臨下,可以輕松用炮彈殺傷運輸大炮的,想要把這四尊大炮運過去,只能挖一條傾斜向前的壕溝。至于說這些大炮從溝里推上去就不需要了,只要在它們前方挖出攻擊面,在壕溝里面一樣可以射擊高處的橫山堡,不過在這之前還得在它們的陣地前方修筑護墻。

  這就是歐洲攻擊那些棱堡的主要方式。

  二十四磅是最有效的。

  這是西班牙人在荷蘭的教訓,他們通常四十八和二十四兩種重炮,但二十四是最有效的。

  另外還有重型臼炮。

  射六十八磅實心彈向下砸。

  實際上還有很多,因為單純大炮轟塌城墻,并不能保證攻破棱堡,所以這個完全靠戰壕支撐的進攻體系還得延伸,一直延伸到最前沿,挖到和守城方近距離對射的位置。然后就是李云龍那套,不過不是手榴彈,也有手榴彈,所以楊信也制造了一堆馬尾手雷,真正更受歡迎的,在近距離互射的武器是槍榴彈。

  好吧,應該可以這樣稱呼。

  實際上就是一把槍管奇粗,但卻有很短的火槍,里面裝一顆手雷點燃引信用槍打出去。

  效果……

  聽天由命吧!

  至于挖地道也是主要手段,但實際上并不容易,因為守軍最防的就是這個,甚至三分之二的工兵會死在他們挖掘的地道里,守軍會用向地道灌硫磺毒煙來對付。

  沃邦本人并不喜歡爆破。

  他的標準攻城戰術就是不斷掘進的之字壕,之字壕連接平行壕,平行壕架大炮,一道不夠繼續向前,而且之字壕也不只一道,最終一般會在目標周圍挖出三圈平行壕,用幾條之字壕貫通,最里面一圈都能直接挖到棱堡護坡下。

  當然,楊信不用這么麻煩。

  他不信橫山堡守軍在城墻被二十四磅炮轟垮后還能死守。

  而且他還有別的招。

  “你們都是什么出身?”

  楊信站在那些投降的團練面前說道。

  后者的確受優待。

  受傷的都得到醫治,剩下的都蹲在那里守著一口口大鍋,鍋里煮著看似豬食,但卻充滿濃郁香料氣味的咸飯,楊都督就喜歡用這種東西來喂養他的士兵。

  魚罐頭。

  現在又加上蝗蟲粉。

  所有這些倒進大鍋,煮的稀爛然后一人一碗抱著碗吸,每到開飯時候那聲音恍如養豬場,但這東西卻是士兵們最愛的,有米有肉,鹽分足香料足甚至還加糖,這全是他們過去視為奢侈品的啊!

  現在這些降兵也一樣。

  他們多少有些畏懼地看著楊都督。

  “都坐下,我就是來跟你們聊聊家常而已,我就是很奇怪,要說昭義市目前是什么樣子,你們這些人不會不知道的,上次我到這一帶救災時候你們也都知道我是什么人,那我就很奇怪了,你們為何為那些地主老爺阻擋我呢?

  別說你們都是地主。

  你們要是地主,也不至于干這種賣命的活。

  若我猜的不錯,你們中一大部分得是地主的佃戶吧?

  你們就不想分田?”

  他又開始蠱惑人心了。

  “回侯爺,小的是族長找的,小的是織戶,靠紡紗為生,家里沒有田地,就靠買棉花紡紗賣紗吃飯,族長說來當兵不但比我紡紗賺的多,而且還能光宗耀祖。”

  一個降軍小心翼翼地說道。

  “那這些年你賺了多少軍餉?”

  “回侯爺,小的當了兩年,一共賺了七十二兩,但因為做錯事,又被罰了五兩,還剩下六十七兩。”

  那人說道。

  “那你日子過得該不錯啊!”

  “回侯爺,也就是能讓一家吃飽飯罷了,家里女人帶著小孩在紡紗,這兩年棉花價格漲了不少,布價卻被廣東布壓得漲不上,紡紗沒賺到錢。雖說糧價靠侯爺壓著,災荒年間也沒漲太多,但一個女人三個孩子,這兩年吃飯也不少,還得交稅,還得交各種捐,就是給九千歲修生祠,小的們也都是得交一份捐的。

  算算其實也剩不下。”

  那人說道。

  “那你們呢?”

  楊信問剩下那些。

  “回侯爺,小的是佃戶,一家人種了二十畝地,但因為是同族的,都是些好的水田,小的兄弟倆,族長說不出一個當兵,那就用十畝下田換走十畝水田,小的只好出來當兵。”

  一個說道。

  “回侯爺,小的是借了閻王債還不上了,才當兵還債的。”

  一個說道。

  “小的是家奴。”

  一個說道。

  一幫降軍紛紛說道。

  這些人絕大多數是因為宗族,要么是家奴,這個奴不是伺候人的,而是農奴,還有是撐不下去的機戶也就是家庭紡織業主,也就是像施復那樣的,只不過沒有施復那樣成功。實際上這種才是正常,施復那樣說不定是馮夢龍寫的爽文,畢竟老馮是寫書賺錢的,一個這樣的勵志故事,無疑在蘇州這種地方會很受機戶歡迎。

  “那么你們想不想過那些民兵一樣的日子?”

  這些降兵全都沉默了。

  要說不想是假的,話說這兩年民兵區每年光買布得多少,光這一項就能猜到人家的日子,畢竟連飯都吃不飽的人,是不會關心身上穿的衣服是不是好看的。實際上他們也都根本不用去看,這兩年那里的情況早就通過那些商販傳得很明白了,民兵區控制著運河,每年南來北往的商販哪個不走他們那里。

  “那你們為何要阻擋我呢?”

  “侯爺,您到了我們那里,真得會一樣分田地?”

  一個降兵小心翼翼地說道。

  “看看我的臉,看看我臉上的傷疤,那么你們覺得我會放過那些組織團練,打我黑槍的家伙嗎?”

  楊信陰森森地說道。

  話說他臉上的傷還沒徹底復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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