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隊隊士兵從長安左門涌出并奔赴城內的勛貴府邸,一場打土豪的狂歡正式拉開序幕。
先包圍起來。
然后清點他們的家產并登記。
緊接著開始抄沒,金銀珠寶全都送到楊都督的臨時指揮部……
就是夫子廟。
楊信終究還是得離前線近一些。
張名振的主攻就是聚寶門,而且他也沒有別的地方可選,無論進攻朝陽門還是正陽門,都少不了將炮彈打進皇城,哪怕正陽門也一樣能有打高了的炮彈落在洪武門,朝陽門就更不用說了。
而他是從溧水方向過來,也只能進攻南邊,想要進攻北邊各門得繞過整個鐘山,他也不可能把重炮離開水路拖到城北并且在此后持續不斷為其提供后勤。從長江上繞過去同樣也是不可能的,別說秦淮河水路得從南京城墻根走,就是出了秦淮河,閱江樓上也還有鎖斷長江的重炮,那可是十八斤巨炮。
所以戰場只能是聚寶門。
同樣楊信的指揮部也只能是離聚寶門最近的夫子廟。
金銀珠寶全送過去。
在這些勛貴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中,他們的兩百多年積累,就這樣伴著那些運輸金銀的馬車煙消云散,他們那些幾十斤重一個的大元寶,他們那些成箱的金錢,他們那些光彩奪目的珍珠寶石……
什么都沒了。
堆滿倉庫的綾羅綢緞啊!
數不盡的奇珍異寶啊!
就是花園里養的珍禽異獸都被這些混蛋給搶走宰了吃肉了。
“人人有份,都別急,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飯吃。”
楊信喊道。
他就像個大減價的攤販般,手舉喇叭站在魏國公府門前高喊著。
而在他旁邊擺滿了綾羅綢緞,棉布,甚至成捆的棉花,各種珍貴獸皮,全都胡亂堆積著,在這些東西前面一排桌子排開,那些楊家家丁拿著筆低著頭記錄著。
而在他們前面是那些排隊上前的本地百姓,每個人都拿著保甲開出的戶籍證明,然后根據他們家中的人口數量,在這里領取自己份額的棉花和布匹,包括絲綢,楊都督要實現人人有衣穿,所以在這個冬天就先一人來一身棉衣吧!絲綢也有用,這個可以做里面穿的,獸皮可以回家做鞋子。
至于在本地沒有戶籍的,那個到楊都督那里報名,同樣會得到新的戶籍……
民兵。
不僅僅是布。
人人有衣穿還得人人有飯吃。
所以同樣在不遠處另一個人頭攢動的地方,剛剛從徐家搬出的一麻袋一麻袋大米白面擺在那里,所有人拿著戶籍證明,一口人先來一斗,正好都剛剛發了布,拿這些棉布包起來然后抬著就回家了。
“還要有肉吃!”
楊都督高喊著。
分米的地方順便一人一塊肉。
“還要有酒!”
楊信繼續高喊。
這個就不用帶回家了,前面最終的出口處擺著,誰想喝倒上碗,不過要是帶著容器的也可以帶走,實際上楊都督不支持喝酒,或者說不支持喝米酒。要知道江南米酒消耗糧食的數量驚人,甚至每年都數百萬石,不過也有說這數百萬石只是淮揚一帶,總之每年浪費在釀酒上的糧食遠遠超過漕運的。
這是肯定不行。
他準備把這些酒都喝完,然后開始收重稅。
當然,這些老百姓不知道這個。
他們狂歡一樣領著布領著糧食拎著肉喝著酒,仿佛一步就直接跨入了盛世。
至于徐家……
他們還能怎樣?
難道還敢反抗?
別逗了,他們的老祖宗的確是英雄,橫掃天下所向無敵,但他們就是一群廢物,除了躲在自己的府邸里戰戰兢兢地哭嚎再也沒別的本事。
實際上不只是他們,其他那些勛貴家沒有一個反抗的,他們就像一群肉案上的豬一樣,任由楊信拎著刀宰割,或者說就像二十年后任由異族宰割一樣。沒有人反抗,甚至連罵都不敢高聲罵,沒有面對屠刀時候他們的確是不可一世的世襲貴族,高高在上仿佛掌控眾生的神靈,但被楊信一腳從神位上踹下來之后,原形畢露的他們其實就是一群外面刷滿金漆的泥胎而已。
貴族?
他們還不如那些士紳呢!
至少士紳還敢真刀真槍地跟楊信干。
“內庫燒成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我就喜歡這調調!”
楊都督滿意地說道。
不過這首詩應該已經失傳了,現在還沒發掘出來,只有五代文人筆記中提了現在這句,但整首詩失傳千年,直到后來在敦煌古卷中發現,據說是因為作者寫的太真實,遭到官員們一致譴責故此自己都沒敢留在詩集中。
不得不說這句詩的威力真狠。
“瀛國公倒是博學,連這句詩都知道。”
旁邊一個聲音響起。
“誠意伯,你是來給魏國公吊喪的嗎?”
楊信說道。
他旁邊是劉孔昭。
劉伯溫的這個后代雖然在弘光朝被一致評價為奸臣,但他主要是上書崇禎要后者搜刮民財激怒士紳,再加上和馬士英勾搭,但就其本身而言對得起老朱家,他是南京勛貴團唯一逃走并堅持抗清的。
直到落水淹死。
“下官是來向瀛國公請令的,下官身為守將,此時責無旁貸,然手無縛雞之力不能殺敵,故此愿與懷遠侯公子一同出城為都督求救。”
劉孔昭說道。
他其實是嚇得想趕緊跑路。
這的確太嚇人了,楊信擺明了已經準備造反,這要是哪天反旗一樹說不定要拿自己祭旗的,南京可就剩下他和常家了,他今年才二十,還有大好時光,可不能留在這么危險的地方等死。不僅僅是他,還有常緒的兒子常延齡,他們的借口就是出城求救兵,畢竟他倆年輕,真要是有楊信對著他們舉起屠刀的一天,常劉兩家還能留下條根。
他們已經堅信楊信是要造反了。
不造反不可能殺徐弘基等人,現在只不過時機還沒到,還在等待,但反跡已露,這是毫無疑問的。
都殺勛貴啦!
鐵券都無視了,還弄個請神這種令人無語的方式,不準備造反哪有這么干的?連皇帝殺之前都得顧忌幾分的人,他一次殺了一堆,這樣的大臣還說自己不造反,那簡直就是侮辱人們的智商。
所以必須得趕緊逃離。
絕對不能等著他的屠刀落在自己頭上。
“去吧,注意安全!”
楊信爽快地說道。
他們愛跑不跑的去,出去最多也就是說他造反了,但本來現在天下都說他造反了,也不在乎多這兩個,只要天啟還沒說他造反,那他就還不是造反……
天啟說了也無所謂。
這時候楊信又沒什么可怕的,就算他真被定為反賊,朝廷也奈何不了他家,天津的楊家莊子完全就是攻不破的堡壘,就朝廷在京畿的軍隊,別說是進攻新城,新城的楊家家丁湊起來估計都能攻陷京城。所以別看天下都說他造反了,但真要是天啟下旨討伐他這個逆賊,孫承宗這些人估計反而會阻攔,要知道新城那邊屯墾區能拉起最少三萬楊家最核心的家丁,就目前朝廷在京城周圍的軍隊,會被這些家丁吊打的。
至少解決完野豬皮之前,孫承宗絕對不會讓天啟下這樣的旨。
南方士紳是南方士紳。
他們沒有危險,可以盡情干,他們的實力足夠,在江南他們對楊信是占優勢的。
但北方士紳只敢說楊信造反,絕對不能干,至少在遼東戰爭結束,能夠把關外精銳調入關內之前,孫承宗反而必須阻擋住天啟正式下旨給楊信戴上反賊帽子。
萬一真激怒楊信就麻煩了。
別說楊家家丁進攻京城,就是楊夫人一怒之下給京城斷糧,估計京城就得大亂,這些年京城的糧食供應幾乎被楊夫人掌控,她不高興了是真能讓京城爆發饑荒的。尤其今年北方普遍遭災的情況下,楊家今年豐收的糧倉已經成了京城糧食安全的支柱,所以在確定有能力攻破新城那二十座棱堡前,只能雷聲大雨點小。
說他造反可以。
無論官員,士紳都可以說。
但在有能力攻破新城的楊家老巢前皇帝絕對不能說,不但不能說,甚至必要時候還得施恩安撫,比如給楊夫人加誥命什么的。
劉孔昭喜出望外地趕緊行禮,然后匆忙轉身就要走……
“誠意伯,我覺得這句詩寫的不夠大氣!”
楊信突然說道。
劉孔昭愕然回頭,疑惑地看著他。
很顯然對于楊都督突然跟他討論詩句這種事情很茫然,這個奸賊什么時候關心起詩來了?
“我覺得應該改一改。”
楊信很誠懇地說。
“瀛國公請賜教?”
劉孔昭笑容勉強地說道。
“應該改成天街踏盡公卿骨,轅門掛遍權貴頭!”
楊信說道。
劉孔昭嚇得哆嗦了一下。
“誠意伯,這樣改如何?”
楊信說道。
“甚佳,甚佳。”
劉孔昭戰戰兢兢地說完,趕緊以最快速度走了。
“天街踏盡公卿骨,轅門掛遍權貴頭,好詩,好詩,這樣改才夠大氣,哈哈……”
他身后楊信那恍如大反派在被正義勇士背刺前的邪惡笑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