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路怎么走,楊都督的確還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是……
該摘的果子還是不能猶豫的。
南京之戰第二天打著留守左衛旗號的騎兵,就在太平府百姓的歡呼聲中浩浩蕩蕩開進當涂城,然后將太平府城及周圍各地士紳一網打盡……
他們附逆了。
無論怎么解釋,大同軍在皇帝那里都是逆黨。
這些士紳給大同軍征發民夫,運輸物資,組織團練當輔兵,甚至把家里宣德爐都獻給大同軍熔了鑄炮,那么當然附逆的罪證確鑿,既然附逆那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抄家。
必須得抄家。
然后整個太平府的士紳立刻一片哀嚎,此刻的他們已經為了支持張名振進攻南京耗盡力量,而且還在民間搞得一片罵聲,根本連抵抗的能力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原本南京的軍戶們搬空自己家。金銀之類送南京,糧食就地放糧,老百姓人人都有糧食領有布領,然后他們的歡呼聲徹底淹沒了士紳的哀嚎,至于后者的田契奴隸的賣身契統統燒了,高利貸借據數額大的送南京,數額小的明顯是貧民無力支付的燒了。
就在同時展開清丈,將原本地主的土地以皇田名義分給佃戶和農奴。
暫時還是民兵那套。
而原本無地的有生計來源的就不用說了,沒有生計來源的統統被楊都督招募……
開礦。
馬鞍山鐵礦。
開礦,冶鐵,燒木炭,煉焦,甚至熟鐵皮加工,鍍錫,制罐,漁業捕撈及罐頭加工,這些產業能把整個太平府的無業人口吸納。長江的漁業不夠就組織養殖,養魚也行,這一帶到處都是水塘,而養魚技術在民間其實已經很成熟,就是規模而已,畢竟這一帶不是沿海可以讓那些拖網漁船盡情的捕撈。
總之楊都督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沒有生計來源的。
甚至包括墾荒。
這一帶山區增加開墾,過去對山區開發很少,畢竟這一帶就是水稻,但現在有地瓜,玉米之類,已經足夠向山區擴張了。
而同一天打著留守右衛旗號的騎兵也以同樣方式進入溧水。
還是把當地士紳一網打盡。
然后還是同樣模式。
然后是溧陽。
不過溧陽不是南京出兵,而是金壇的忠勇軍,作為直屬司禮監的皇帝親兵,對于溧陽士紳們附逆的罪行早就掌握,剩下就是一網打盡而已,整整一個軍的忠勇軍包圍溧陽。可憐溧陽的天雄軍早就全軍覆沒,根本沒有反抗能力,僅僅半個時辰后城貧民就打開城門,然后忠勇軍涌入,在歡呼聲宣布溧陽光復。
的確可以用這個詞。
畢竟之前這座城市算是被叛軍占領了的。
然后是鎮江。
“虎威軍寧死不降!”
鎮江城墻葛麟悲憤地吼叫著。
他身旁幾個軍官同樣滿臉的悲憤,甚至還有一個做拔刀狀,怒目圓睜看著李自成……
好吧,剛剛成為楊都督親兵的李自成就被委以重任,代表楊都督前來向虎威軍宣讀最后通牒,要求他們立刻繳械投降,然后交出被他們霸占的鎮江城,將這座城市移交前來接管的忠勇軍。這是執行皇帝圣旨,雖然虎威軍沒有附逆,但圣旨把鎮江劃給昭義他們就必須服從,這座城市已經屬于昭義了,他們無權繼續竊據,而且虎威軍作為一支團練,本身并非朝廷的軍隊,楊都督覺得此類民間武裝有違大明兵制。
必須解散。
可憐此刻鎮江城都是那些原本丹陽,金壇等地流亡士紳,他們把這座城市當做最后的精神寄托,現在那個邪惡的奸賊,居然連他們的最后一塊容身之地都要奪走。
他們將不得不在自己祖先的土地流浪……
雖然這樣說有點夸張。
畢竟他們還有一張墾荒證。
但此刻的他們真得有一種仰天長嘯,高喊蒼天啊大地啊的沖動,他們要用他們的哭嚎聲向天控訴楊信的罪行。
雖然這沒什么卵用。
“那我們可以滿足你們心愿,請看那邊!”
李自成笑著說道。
說話間他向遠處長江一指。
那里四艘戰列艦一字排開,一百多個二十四斤重炮炮口隱約可見,而在戰列艦后面是十幾艘巡洋艦,同樣超過兩百個炮口也在瞄準鎮江城。
“再請看那邊!”
他又一指另一邊。
在那里無數炮兵正在忙碌,將一尊沉重的十八斤炮拖向炮位,而在那些炮位,已經有十幾尊同樣的大炮架好,并且對著鎮江城昂起炮口,隨時可以射出兇猛的炮彈。
這還是大同軍的。
雖然萬斤巨炮因為太重,暫時還不能運到戰場,但大同軍在雨花臺的十八斤重炮多達四十尊,這些可都是可以機動的,拖到下關碼頭裝船就能運來。實際那些萬斤巨炮同樣也已經移出炮堡,只不過還在為它們制造炮架和雙輪,而且拖到下關碼頭也得預先鋪設木制軌道,所以需要一定的時間。
但也不是不能機動。
那十二尊萬斤巨炮很有用,接下來蘇州外圍那些棱堡就得靠它們來轟開了,不得不說張名振為楊都督解決了一個不小的麻煩。
“我虎威軍下萬眾一心……”
葛麟激動地說道。
“我們有二十萬眾。”
李自成平靜地說道。
葛麟啞口無言,只能用憤怒的目光繼續瞪著他,而李自成則繼續保持著微笑,很顯然他已經找到了幾分二十年后坐在金鑾殿,面對著袞袞諸公們的感覺。
“鎮江城內數十萬健兒……”
旁邊身穿青衫的士子色厲內荏地說道。
“您旁邊的昭義有百萬,南京城內還有百萬。”
李自成平靜地說道。
后者敗退。
“我們有江南千萬忠義……”
另一個同樣的士子傲然說道。
“你們的江南千萬忠義正在為我們打開城門,要不要送你們去句容看看?我來之前那里的百姓已經打開城門迎接孝陵衛的騎兵入城。”
李自成說道。
后者悲憤地哀嚎一聲,估計他家是句容的。
不過句容的虎威軍的確投降了。
雖然那里有四千虎威軍,但去接管句容的是兩萬南京新軍和一萬忠勇軍,而且還沒等守軍做出是否血戰到底的決定,城百姓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城門。
那守軍還能怎樣?
扭扭捏捏地出城繳械投降唄!
“諸位,看得出你們都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從小就飽讀詩書,一個個都是有學問的,那么我就不明白了,連我這樣一個半年前還在當驛卒的,都知道你們已經輸了,你們還在糾纏什么?
難道你們覺得都這時候了還會有人來救你們?
誰會來救你們?
蘇州那幫還是松江那些?或者江北的呂兆熊?
不論你們指望誰,只要敢于抵抗那么也就別想活著見到他們了,小的就是個傳話的,傳完話就行了,本來不想廢話,但我這個人心善,不想看著你們送死,還是勸你們一句,放明白點,你們已經輸了。
那就老老實實認輸吧!
那樣命也保住銀子也保住,畢竟你們不是附逆的。
但抵抗就什么都沒了。
銀子和命都沒了,至于地,話說你們的地已經沒了,就這么一座孤城還掙扎個屁啊!
那就給我一句痛快話,到底打還是不打?不打,那就老老實實打開城門列隊出去繳械,打,我立馬掉頭出城,你們就在這里洗干凈脖子等著砍頭吧!別在這里裝腔作勢了,還萬眾一心?信不信你們敢抵抗,不用天黑城里百姓就能給我們打開城門?
痛快點。
一句話,打還是不打!”
李自成鄙視地說道。
“你們這些反……”
居然被一個驛卒羞辱了的葛麟怒吼一聲。
然后旁邊一個士子瞬間把他的嘴給捂住了,葛麟憤怒地試圖把他的手拉開,但緊接著旁邊另外兩個士子一下子抱住了他,還有人在招呼那些士兵趕緊把他們統帥拖走,不要在這里胡言亂語,萬一激怒這個前驛卒,回去進讒言就麻煩了。
“這意思是不打了?”
李自成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然后說道。
“不打,不打了,這位兄弟說的對,都是為了皇帝陛下,打什么打!”
一個士子陪著笑臉低聲說道。
“大點聲,我沒聽見!”
李自成很囂張地說道。
“這位兄弟,請回去稟報瀛國公,就說此前阻擋忠勇軍進駐,皆是葛麟糊涂,鎮江士民愿意并入昭義市,虎威軍愿意繳械,歡迎忠勇軍進駐!”
那人強忍著屈辱,低著頭卑躬屈膝地說道。
估計原本歷史剃發易服時候他也是這樣迎接建奴的,不過好在李自成不需要他跪迎。
“哈哈,都是懂事的啊,我還以為都不懂事呢!”
李自成笑著說道。
然后他就那么大笑著轉身走了。
后面那些士紳們屈辱地面面相覷,緊接著一片哀嘆之聲,還有人干脆仿佛全身力量耗盡般,直接坐在了城墻,很顯然在掙扎了這么多年后終究失敗的結果,還是讓他們有些難以接受。
但緊接著是城百姓的歡呼聲……
(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