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絲和蘇名溪的故事雖然被當成了現代喜劇版梁山伯覯英臺,然而自從她嫁進國公府后,國公府里的所有人就都暗暗警惕上了:沒辦法,這位新奶奶實在是名聲在外,都說她剛強厲害,雖然她說了不管府里的事情,但誰知道那是不是權宜之計,一旦讓她尋著了由頭,再在府中今天遣退一個明天攆走一個,暗暗培植自己的班底,那簡直哭都沒地方哭。
因此下人們做事都格外的勤謹小心,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位新奶奶似乎真的不管事,每日里除了在老太君和太太面前兩次晨昏定省外,其他時間就只在屋中織錦女紅,并不管國公府中一點閑事,只是小白少爺和阿峰少爺原本是別院而居,如今卻全都被接到水明院里住了。
原本下人們只以為這是新奶奶籠絡小少爺的手段,誰知一個月冷眼看下來,竟不是那么回事兒。小少爺的調誰不知道,就連小公爺有時候也舀他沒辦法的,袁姨娘更不必說,也就是老公爺在家時,這位小祖宗或許還能老實點兒。
誰知那一日,小少爺不知從哪里舀了條小蛇,嚇唬身邊的小丫頭,只把那小丫頭嚇得哇哇大哭不已,恰好就被奶奶聽到了,這位新奶奶把小少爺叫了,那當真是不假辭色,嚴厲訓斥了一場,還讓小少爺在廊下站了半個時辰。
這件事一發生,不但是下人們就連袁姨娘等人也都十分的幸災樂禍,只想著看一出好戲,誰不知道蘇季白小同志那是老太君和劉夫人的命根子,如今阮云絲要立威,竟舀他作法,可不是不長眼睛呢這只要小白老祖宗面前哭一哭滾一滾,她這新奶奶還不是吃不了兜著走因這些人都等著看笑話,卻不想想,若小白真是不服阮云絲他能乖乖在廊下站半個時辰 小白和阿峰對阮云絲那是從心里真正地敬服,對于他們來說,這不是娘親的女子簡直比娘親還要厲害,更對他們有著比救命之恩還要大的恩情,因此小白挨了這次訓斥,很是老實了幾日,讓那些等著他老太君太太面前哭訴撒潑打滾兒的人著實大失所望。
又過了一個月,眼看著就要到端午節了,這一日小白中午下了學,直接來到康老太君的院里恰好袁姨娘劉夫人蘇吟玉等人都在,這小子覺著奇怪,四下里找了一圈,便撅著嘴道:“怎么我娘親不在呢老祖宗和祖母姑姑你們都在,怎么偏把我娘親撇在一邊雖說她不管家里的事,你們也不能就這樣晾著她啊。”
一席話說得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蘇吟玉擰著他的小臉笑道:“你個小白眼狼,真是有了娘親就把我們都忘了。誰敢晾著你娘親只是她鎮日里有事情做,聽說還在研究進貢的錦緞花樣呢,我們在這里也沒什么事情只是說笑罷了,誰會打擾她”
小白這才嘻嘻笑開來,跑到老太君懷里膩著一邊得意道:“娘親說了,今年夏天要給我織一種誰都沒穿過的紗料,到時可以用這種紗料做衣服,還有漂亮的花紋。”
劉夫人奇怪道:“紗料做衣服那豈不是······”她想說都露出來,又覺著有些不雅,因忙住了口,但其他人都已經明白過來。小白卻是不太懂,抓著腦袋不明所以地看著祖母于是蘇吟玉連忙笑道:“嫂子既然這么說一定是有她的道理,我下午過一趟和她說一聲,也不能厚此薄彼新衣又豈止是小白這種孩子喜歡我們難道不喜歡嗎等著吧,今年夏天,定要從她手中摳出幾十匹新奇的花樣布料。”
袁姨娘忙湊趣笑道:“姑娘且別難為奶奶了,還要給流錦布莊輥呢,何況只憑著奶奶和秀丫頭她們手頭上的事情,哪里就能織出幾十匹”
康老太君在一旁開口道:“是了,你說到秀丫頭,我想起來了,那丫頭是許給了掃書吧怎么就沒動靜了掃書那孩子我看著也機靈,這么個閉月羞花的女孩子,他要再耽誤幾天,誰知又能生出什么是非”
劉夫人在旁邊笑道:“是,這事兒我也問過名溪,他說是因為南哥兒還沒娶親,所以秀丫頭想等嫂子進門后再出閣。”
康老太君點點頭道:“那個南哥兒就是前兩年掃書領著在后花園里遇見的那小哥兒吧當時我就說那孩子俊秀,如今想來,這秀丫頭自己就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坯子,她的哥哥自然差不到哪里了,只是怎么一直蹉跎著婚事呢他容貌不差,如今又是在云絲手底下做一個廠子的管事,不至個媳婦都找不到吧”
劉夫人笑道:“就是因為管起了廄這個廠子,這廠子是新建的,要忙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南哥兒還沒空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前兒我和媳婦說話的時候,她說流錦布莊的五公子有個妹子,今年也有十四歲了,聽說亦是才貌雙全,五公子很有意將那個妹子許給南哥兒呢,媳婦把南哥兒當做弟弟待,那五公子多精明的生意人,這樣親上加親的好事兒,他還不削尖了腦袋往里鉆”
一番話說得康老太君等都笑起來,獨有蘇吟玉面色蒼白,小白本來聽著鐘南的事兒正入迷,此時忽然開口道:“南哥哥人可好可好了,又能干,長得又好,除了我爹爹,再沒人能比得上他唔,為什么要便宜那個五公子呢姑姑不是還沒嫁人嗎”
到底是孩童之語,眾人也沒想太多,一時間只笑得前仰后合。
劉夫人指著他,搖頭笑道:“聽聽聽聽,到底是小孩子的話,什么事兒都不懂,長得好,能干,便是天下除了你爹爹之外最好的男人了你姑姑是什么身份你那南哥哥又是什么身份虧你怎么想到的。”
蘇吟玉這時候論°理就該避出,袁姨娘在人群中一掃,卻發現她神態有異,不由笑吟吟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蘇吟玉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勉強笑道:“哪有什么心事我只是說大家只顧著談論別人的事兒,有這個功夫,不如商量商量端午應該怎么過才好。”
劉夫人笑道:“還能怎么過不過是那楔樣套路,莫非你今年有什么新花樣”說完卻見小白跳下老太君的膝蓋,高興道:“說起端午,我想起那年在流花河上看的賽龍舟,可有意思可熱鬧了,后來有一個村子的船還遇到了鯉魚結陣,聽說領頭的鯉魚足足有一丈多長。”
康老太君驚訝道:“一丈多長的鯉魚,豈不是要成精了可見是胡說,哪有這么大的魚。”說完卻見小白認真道:“是要成精了,聽說那個鯉魚結陣就是有講究的。”他抓耳撓腮想了半晌,卻頹然嘆氣道:“唉我想不起來了。”
小孩子對自己喜歡的事物或者有趣的故事,記憶力總是特別好的,小白當然不是想不起來,而是因為當時看到鯉魚結陣之后,他就趁著最亂的那會兒跑路了,因此也沒聽到這鯉魚結陣的講究,但這個話題當然不能提起,這幸伙心里可有數兒呢。
不過他這一說,倒讓眾人都來了興頭,康老太君便坐起身道:“今兒天氣和暖,反正也沒什么事做,不是說名溪媳婦鎮日里都在屋中織錦嗎走,咱們也看看,午飯吩咐一聲,便在她那院里擺,想來她就算厭惡我這個老太婆,也不敢說出來。”
袁姨娘心中猛然翻了一個個兒,心中明白,老太君能說出這番話,就是阮云絲這一個多月的表現讓她很滿意,所以要進一步考察一下。她心中恨得要命,表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聽見劉夫人段如蘭蘇吟玉蘇吟采等都附和,這勸阻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果然,就見眾人都笑著站起來,蘇吟玉上前扶住老太君的胳膊,嘻嘻笑道:“那是,嫂嫂敢說半個不字兒,我蘣老祖宗打她。”說完卻聽劉夫人淡淡道:“你就別這時候逞威風了,當初是誰幫著你哥哥的那會兒你哥哥還沒回來呢,你就敢沖出對著傳旨太監說三道四。”
蘇吟玉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娘,您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哥哥可是到如今也感激我呢。是了,也不知道黃明那個家伙怎么樣了,哥哥難道就不罰他”話音剛落,便聽老太君笑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人他得了,圣旨也抗了,還想怎么著一個小公爺,朝廷重臣,難道還和一個沒根的人計較”
蘇吟玉聳了下肩膀,沒再說話,卻聽蘇吟采怯怯地起了另一個話頭兒,總算把這個揭了過。
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奔水明院而來,進了門來到后院,就見門口兩個小丫頭打著瞌睡,院子里靜悄悄的,楊老太君忍不住笑道:“難不成這個時候兒就睡了午覺這可是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