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范增冷靜下來。
他在腦海里仔細想了一遍,這個計策的成功性,赫然發現,這個計策的成功性很高。
一來平原津沒有秦軍看守,楚軍可直接渡河。
二來秦軍的運糧甬道處,秦軍的數量并不多,楚軍可直接攻下。
但有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這運糧甬道誰去打?
又誰去守?
秦軍已經知道楚軍趕來,若說沒有提防,這個誰都不信。
若是秦軍在運糧甬道處設伏,楚國五萬大軍齊至,恐怕稍不注意就會全部折戟在那,所以他們只能分兵而動。
但誰做先鋒?
軍中誰又敢做先鋒?
這是一個問題。
項羽為楚國上將軍,自然不能做先鋒,大軍還需要他指揮,項羽不去,軍中其他將領誰有能去,范增心中沒數。
他對楚國的將領不是很熟悉。
而且。
這很危險!
這個人必須能打下運糧甬道,同時,還必須擋住章邯大軍的反撲。
秦國大軍都布防在黃河沿岸,短時間可以聚集大量的兵力,這個將領要在秦軍的猛攻之下死戰,死拖到項羽大軍趕至。
這不是一般將領能做到的!
項羽目光微凝。
他也清楚,選人才是重中之重,決不能選一個草包,更不能選一個貪生怕死之輩,他的目光從在場將領身上掃過,最后眸光定在了一名魁梧大漢身上。
“英布!”
“我任命你為這次行動的前鋒,帶兵兩萬,攻打運糧甬道,同時,務必將運糧甬道的信息傳至后方,你可能做到?”
四下安靜。
英布鼻息微微加重。
如今章邯聲威赫赫,六國聯軍全都避之不及,唯恐被其盯上,項羽讓他去面對章邯,的確有些艱難。
為將者,軍令如山!
他英布又何曾沒有縱橫沙場,揚名立萬的想法?
若是能攻下運糧甬道,同時守住章邯大軍的反撲,那這一戰,就是他英布揚名天下的機會!
英布舔了舔嘴唇,有些干。
但心臟卻是怦怦直跳,眼中閃過一抹狂熱和瘋狂。
他單膝跪地。
大吼道:
“末將愿為上將軍拔得頭籌,立下首功!”
“英布愿往!”
項羽大喜。
連忙上前,將英布扶了起來。
豪邁道:
“我有大將英布,奪取運糧甬道,斷秦軍威風,自然不在話下!”
隨即。
項羽目光一正。
吩咐道:
“英布。”
“本將命令,你為先鋒主將,蒲將軍為副將,領兵兩萬,誓死要奪下運糧甬道,同時堅守此地,等本將親自殺至。”
“這一次!”
“本將要讓秦軍一敗涂地!”
項羽、英布等人士氣高漲。
但范增和項伯卻是心存驚疑,實在是,項羽的計策太過大膽,稍有不慎,就可能全盤皆輸。
這里已經是楚國大部分精銳了!
兵貴神速。
在確定作戰計劃之后,項羽立馬就行動起來。
五萬大軍北上,直指平原津。
至于掌控濟北郡的田安、田都兩兄弟會不會放大軍過河,項羽絲毫不擔心,若是這兩兄弟敢阻攔。
他就滅了他們!
他的計劃,絕不容有失!
在項羽大軍北上,準備由平原津過河時,咸陽宮內,胡亥卻是召見了御史,張蒼。
對于張蒼,胡亥其實并不了解。
望夷宮之變后,他并沒有為那些冤死的大臣翻案,但不少老臣子退位時,都舉薦了不少因罪下獄的罪臣,其中就包含了張蒼。
當時,為了穩定朝堂,也為了穩定人心,更為了維持朝堂正常的秩序,就赦免了這些人的罪行,重新任用。
但對張蒼。
他一直都很糾結。
這個人。
真的有問題!
當年李斯被腰斬咸陽,連同其朋黨也一并下獄,而張蒼作為李斯的師弟,同樣因連坐而獲罪。
張蒼與其他人不同。
他逃了!
而且一口氣逃了數百里,逃到了陽武!
那時秦國吏法崩壞,張蒼又與李斯不合,因此朝中并沒有人前去追查,但隨著他重新掌權,肅清吏法,張蒼自然無所遁形,被重新抓了回來。
而后大赦,張蒼又官復原職。
對張蒼這連串遭遇,胡亥又氣又笑。
說實話。
他一點都不想用張蒼。
心里實在膈應。
但近來,他觀察朝中大臣,發現張蒼的確是一個有才能的人,身為御史,將朝中事宜安排處置的恰到好處。
做事嚴謹,一絲不茍。
而今,他要率兵東出,朝中需要一個處理政務的人,而張蒼卻是最佳的人選,但對張蒼的人品,他始終不敢認可。
讓這樣一個人,來處理朝中政務,他心里總感覺不是滋味。
這時。
一個胖嘟嘟的身形,出現在宮殿門口。
隨著高要一聲宣,這個肥胖的人就邁過了宮殿門,走了進來,只見此人雙目低垂,走的心驚膽顫,完全不敢抬頭去看四周情況。
來人。
正是張蒼!
入殿。
二話不說,進門就跪。
同時高喊道:
“臣張蒼叩見王上!”
“臣祝王上萬年!”
說完。
張蒼就跪伏在地,不敢抬頭。
他一走進殿內,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勁,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心中莫名浮現一抹悲涼和悲慘。
他太慘了!
原本他跟李斯就不對付,觀念不合,但趙高肅清李斯同黨時,就因為兩人同為荀子門徒,直接歸為了同黨,當即就獲罪入獄。
得知這個消息時,他臉都黑了。
他才不想死!
而且。
還是陪李斯。
所以,當晚就跑了!
萬幸,當時趙高專權,秦國吏治敗壞,他這番出逃,沒有受到太多盤查,也沒有人前來抓捕。
逃出去沒兩月,望夷宮之變發生,胡亥掌權,肅清吏治。
得知這個消息,他開始再次跑路。
然而。
他前腳剛出城,后腳就被陽武縣縣令親自抓住,被當成功績押回到了咸陽,然后被關進了監獄。
沒過幾天。
胡亥在咸陽請罪于民,自削為王。
他得幸被免罪。
恢復為庶人。
到這時,他已經被折騰的夠嗆,再也不想來咸陽了。
于是,趁著城中征兵,急忙往老家趕,才回到陽武,屁股還沒坐熱,就又被縣令含笑帶到了咸陽,被宣布官復原職。
從此。
他開始了心驚膽顫的生活。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這來回逃跑的事,若是讓胡亥知道,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望著顫巍的張蒼,胡亥心中想笑。
輕笑道:
“張蒼,來咸陽可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