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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練兵

  皇宮里邊上有一個馬球場,據說是石重貴在位時修的,后來的皇帝都沒這個雅好,就成了宮中侍衛的校場。

  郭威讓人劃出一半出來給徐羨,近乎有一個足球場的面積那么大,足夠一百多號人用了。

  徐羨帶著眾人來的時候,沒想到郭威身著便裝已是等在了這里,徐羨連忙的上前去拜見。郭威盯著那群亂糟糟的人道:“這就是你招來的兵,看著不咋樣。讓他們整好隊朕過去瞧瞧,莫要露了朕的身份。”

  徐羨立刻回去讓眾人整隊,這群人估計活這么大年紀就沒有排過隊,整了半天也是歪扭七八高低錯落。

  郭威已經等不及走了過來,先是拍了拍阿良的肩頭,“好身架,是個好苗子,叫啥名兒?”

  阿良回道:“回上官,小人吳良!”

  “名是好名姓也是好姓,合到一起就不好聽了。”郭威挪了一步捶了捶大魁的胸口,“夠結實,為啥當兵啊!”

  大魁咧著大嘴笑著回道:“當兵搶錢娶婆娘,生了娃再當兵搶錢!”

  “呵呵……有想法!”

  郭威又掃了一眼李墨白,“讀書人?長這般猥瑣怕是不好混飯吃吧……”可一瞥見更加猥瑣的猱子嘆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從羅復邦身前經過時,郭威再次停下腳步,“也是個好苗子,為啥當兵啊?”

  羅復邦鏗鏘有力的道:“稟上官小人羅復邦當兵是為復興大唐江山!”

  “有抱負!”郭威摸摸九寶的腦袋,“今年多大了?”

  九寶往回抽了抽鼻涕回道:“我十四了,不過我爹每天都逼我舉石鎖劈木樁,還跟徐隊正練過太祖長拳,手上功夫可不淺。”

  郭威看看九寶手上繭子,“真別說,應該有幾下子。”

  待看到麻瓜時饒是郭威見識不少也是瞪大了眼睛,徐羨的心也是提到嗓子眼,之前他可是千叮萬囑,讓麻瓜把那句話憋在肚里。

  麻瓜果然沒說而是指著郭威脖子上的刺青,“那小雀兒好看,我也要!”

  徐羨的心都涼了還不如直接說砍郭威的腦袋更痛快,他正要跟向郭威解釋,郭威卻拍著徐羨肩膀大笑道:“徐羨你果真有本事,這區區一百多號人竟臥虎藏龍,什么奇人異士都有。”

  郭威說完就扭身大步離去,徐羨小跑著跟上,“陛下剛才似是在說反話?”

  郭威停下腳步哼了一聲道:“你還能聽出來朕在說反話不簡單哪!昨天朕見了馮太師,就為了他說的什么天兵朕下了早朝就過來等著,你卻給朕看這樣的貨色。”

  “玉石經過琢磨方能成器,礦石經過淬煉才是精鐵,請陛下給微臣一點時間。”郭威給了徐羨一個隊正的小官,雖然不大可已經有品級了,不用天天的自稱小人了。

  “那要得看什么成色,朕就不信一團爛泥你能琢磨出什么東西來。你要的東西朕都給你了,若是讓朕的錢白花了,當心朕砍你的腦袋。”郭威撂下一句狠話就氣咻咻的走了。

  徐羨回頭看看那散亂的隊伍也是頭疼的狠,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著手,先是讓他們著手搭了軍帳。又見他們人人灰頭土臉,脖頸上的黑灰恨不得有一指厚,仔細瞧還有虱子在頭發里鉆來鉆去。

  窮生虱子富生瘡,一年到頭也難得洗幾回澡,平頭百姓身上誰還沒有幾個虱子。不想辛苦練出來的兵,因為疫病死個精光,讓他們處理一下個人衛生還是很有必要的。

  幾口大鍋在空地支了起來,燒開了便倒在大木盆里兌上涼水,挨個的跳進去洗澡,徐羨準備了一堆的硫磺和皂角讓他們好好的洗頭,即便這樣頭上的虱子也不是一兩次就能出去的。

  入了軍伍卻不打熬力氣也不練刀槍竟是洗澡,眾人都覺得新鮮不已,聽令照做,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才算是洗完了澡,換上統一服制軍袍總算是有了幾分精神。

  然后徐羨便教他們整理內務,看著徐羨把軟趴趴的被子疊成豆腐塊紛紛驚奇不起,還有人去摸被子里面是不是藏了木棍。

  “好了,你們各自回帳篷練習,回頭我要挨個的檢查。”

  徐羨不覺得自己教一遍他們就能學會了,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果然就見被子卷成一團放在草苫子上,幾乎沒有一個人能疊的好的,唯有腦袋不正常的麻瓜做得有幾分模樣。

  徐羨耐下心來每個人手把手的教了一遍,這才去下一個營帳,等他回到第一帳篷時,被子竟然還是和之前一樣,還有兩個人躺在草苫子上呼呼大睡。

  徐羨已然生了幾分怒意,上前一人給了一腳,“叫你疊被子,為何要睡覺!”

  其中一個蹭得站了起來,沖著徐羨呲牙咧嘴的道:“老子當兵是為的搶錢搶女人,不是端茶疊被伺候人的!”另外一個也跟著附和,指著徐羨的鼻子大聲叫囂。

  早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沒有想到會來的這么快。徐羨之前跟郭威說過,那些老卒身上少了東西,其實就是敬畏之心。

  這兩人他記得,街面上的地痞出身怕是和那些老卒一樣油滑已經浸到古子里,見徐羨年少以為他好糊弄生了輕慢之心。

  若是不殺雞儆猴他也不用練什么兵了,帳中的眾人都在吃瓜看熱鬧,唯有麻瓜跑過來對兩人高聲呵斥,“砍掉你的腦袋!”他的意思大概是“你不該這么跟羨哥說話!”

  “你個二傻子滾一邊去!”其中說著抬腿就要踹麻瓜,腿剛伸出去一半卻已經有一條腿踹在他的胸口,慘叫一聲便滾出帳外,接著另一個臉上挨了一腳,立刻倒地不起。

  說來話長其實不過短短一瞬間,周圍的人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徐羨動的手,而后紛紛叫好道:“長官好身手!”

  “莫要光拍馬屁,把兩個不聽軍令的家伙拉出去打鞭子,把大伙都叫出來看看。”

  都是一群欺軟怕硬的貨,看著兩個被抽的一身鞭痕的人被扔出營外,剩下的人突然手上好使了,不用徐羨手把手的教也能疊好被子,雖然達不到徐羨的標準,總有幾分的模樣。

  九寶湊過來小聲的道:“羨哥你可小心些了,我聽我爹說在軍伍一個隊正就敢這么干,夜里可能會被人砍腦袋。”

  “他們又沒進過軍伍哪里知道這些事。”

  “可我剛才已經跟他們說了!”

  “那就更好辦了,你回頭跟我睡一個被窩,賭一把他們能砍到誰的腦袋!”

  “碗筷子碗,碗筷子碗……”一百多好人分作幾列在馬場上齊步前行,雖然跟國慶閱兵沒法比,差不多也有大學軍訓的水準。

  莫要看現在他們走得齊整,剛開始的時候不分左右碰得那叫一個鼻青臉腫。好在有穿越前輩想到的好招數,徐羨自然不客氣的拿來用,

  當然也有及個別的腦袋不會轉圈,看阿良時不時的呲牙咧嘴,不用說便知道手又和大魁撞在一起了。

  徐羨親自調教大魁好幾回了,他卻老說拿自己是左撇子說事,可讓他換了口號喊筷子碗筷子也是沒用。

  麻瓜這個徐羨一直認為絕對不可能通過新兵訓練的人,反倒是表現的最為出色,你看他出手抬腳有板有眼,不是他太聰明而是因為他的模仿能力非常的強,就像從前跟在徐羨身后學蛙跳那樣。

  一直認為有幾下子的九寶反而慫的不行,這才剛開始就叫苦叫累,讓他回家卻死賴著不走怕他老子揍他,后面有他哭的時候。

  羅復邦滿身的熱血,對于訓練出乎尋常的賣力,這不徐羨都叫停了他還在往前走呢。讓人憂心的是這人一直在軍中發展唐粉,無事的時候就跟人講些唐朝的舊事,他真真假假的一通瞎編,大概就是唐朝是如何的好云云,那調調很有點后世公知帶路黨的意思,被他唬住的人還真不少,很擔心有一天他把整支的隊伍都發展成唐粉,怕是郭威也不敢用了。

  至于唯一的讀書人,有點讓徐羨失望,不是因為沒有水平反而是太有水平,不僅能寫會算而且還會畫。這個整日在青樓里廝混的人能畫出什么內容來完全可以想見。休息的時眾人常湊到李墨白的身邊,看著他用樹枝在地上勾勒出玲瓏誘人的曲線,而后猥瑣的笑成一團便是眾人最大的樂趣。

  兩個盜墓賊也讓徐羨有些意外,其中一個竟然有特異功能,不是那個看似正常的哥哥而是那個神叨叨的弟弟,竟有超乎尋常的聽力和嗅覺,他說話有回音也許是真能聽得見。

  “立定!”徐羨拿著一個竹條子走在眾人的中央,糾正著每個人的姿勢,站軍姿一直都是眾人最為抗拒的,他們不明白像根木頭樁子似得杵著,即便阿良、大魁等人也不能理解,甚至集體的挑釁徐羨能不能辦到,直到徐羨陪著他們站了一個晌午,這才算是服了。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徐羨這才讓眾人解散,各自去沐浴洗澡燒火做飯,徐羨一把揪住九寶,“你這是去哪?今天該你做飯的,做完了飯再去洗澡。”

  其他人也是紛紛附和,“就是就是,大伙都喜歡你和大魁的手藝,好幾天才輪到你倆一回,可不能讓大伙失望。”

  九寶無奈的回到灶臺跟前,拿起一顆白菜撕掉外面臟兮兮的葉子,唉聲嘆氣的問道:“羨哥兒,咱們在營里呆了好些天了都快悶死了,啥時候能休沐。”

  聽九寶這么一說周圍的人立刻來了興趣,尤其是李墨白說是有十天沒逛窯子,都快不會畫畫了。

  徐羨嘿嘿的笑道“你們不說我都忘了,休沐是沒有的,不過明天我可以帶著你們出營!”

  汴梁的西南角可以算是城中的貧民窟,住在這里的大多是碼頭上賣苦力的或是一些走街串巷的小買賣人,辛苦一天只能掙幾個銅錢,生活不比街上的流民好多少,去年亂兵進城四處劫掠,都不往這里來。

  今天卻是出了怪事,一大早就來了一百多號軍卒,沒穿盔甲也沒帶刀槍。只一身藍色的麻布軍袍,胳膊上系著一條紅巾子。

  原以為是來搶東西的,誰知一群人占了街巷口,領頭的年輕人見了人過來,就咧著嘴笑問上一句,“老鄉要幫忙不?”被問的人怔上一怔,而后驚叫著跑回家里,關起門來瑟瑟發抖。

  徐羨擰著眉嘆氣道:“這樣不行啊!”

  阿良在一旁附和,“確實不行,剛才我在井邊等著幫他們提水,誰知道來一個跑一個。隊正你這法子就不對,他們的門戶又不結實何須哄騙,咱們直接踹門沖進去搶就是。”

  徐羨回頭瞪了他一眼,“你果真是無良!”

  吳良不解的點點頭,“果真!”

  李墨白湊上來道:“隊正從一開始就選錯了地方,要搶也該去金水河,那邊都是上流的青樓妓院,不僅有錢還有女人,嘿嘿……”

  徐羨咬牙怒斥道:“誰跟你們說老子是來搶東西了,誰再敢說搶東西老子就砍了他的腦袋!”

  沒想到做點好事也不容易,這也不能怪老百姓,自唐末以來天下兵禍不斷,不管官軍還是義軍的兵大爺們都沒干過什么好事,他們殺人放火搶錢搶糧甚至是吃人,兵幾乎成為洪水猛獸的代名詞,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不是徐羨的一張笑臉就能改變的。

  既然軟的不好使那就來硬的,貪多咽不下先給樹個榜樣再說,徐羨在巷子里走了個來回,見一家房屋破爛至極,煙囪里還在冒煙,應該還有人住。

  徐羨一腳踹開破舊的柴門,向眾人一招呼,“都過來吧,就這家了!”

  徐羨大步的走幾院子里頭,只見灶房里頭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攬著兩個小娃兒坐在墻根瑟瑟發抖,灶臺里還燒著火,蒸汽從鍋蓋的縫隙里吱吱的冒出來卻沒有半點糧食的香味。

  徐羨剛剛走進去,那婦人就撲通跪在地上,“小婦人的男人死了一年多了,家里一粒米也是沒了,只剩下這兩個孩兒,軍爺要能給他們一口飽飯吃,為奴為婢全憑軍爺。”

  婦人說著就把連個娃兒推到身前,兩個娃兒烏七八黑也分不清個男女,破破爛爛的衣衫混亂的掛在身上,也難以掩飾瘦骨嶙峋的身板。

  徐羨笑著伸手去摸一個人腦袋,那小娃兒卻踮起腳尖張口便朝著他手指咬來,他連忙把手縮回來,無奈的嘆口氣退了出來。

  見眾人已是到了院子里,徐羨便吩咐道:“九寶你去糧店里買五十斤米來,尹思邈你去給他們瞧瞧有沒有什么疾病,剩下人弄些茅草活點泥巴修修房頂補補墻皮。”

  一個士卒嘟囔道:“隊正原來不是帶咱們來搶東西,竟是帶著咱們來行善了?真是好笑!”

  徐羨抬手就是一巴掌正色道:“老子不是來行善的,是為了以后你們不用做畜生,只管執行軍令,再有異議老子砍了他!”

  不過半天的時間原本塌了半邊的房頂已是換了全新的茅草,剝落的墻面也用抹子刮得光潔溜溜,院子里的那口大缸也裝了滿滿一缸水,最讓欣喜的是還有一袋子的白米。

  婦人糊涂了,無惡不作的兵大爺竟然跑她家里干活來了,若不是家里真真切切的變了樣,她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這世道是怎么了?她在水盆瞧了瞧那張枯黃的面容,早已不是二八年華時水嫩模樣,這個家里已經沒有什么好圖的,不懂,不懂!

  那個自稱用眼睛就能看病的神醫端著三碗米粥過來,“大嫂,你們娘仨的脾胃弱莫要再喝涼水果腹了,趕緊把藥喝了吧。”

  婦人接過米粥問道:“敢問軍爺是哪個軍的?”

  “咱們是護……不對!”尹思邈突然指了指胳膊上的紅巾,“是殿前紅巾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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