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薄霧彌漫在伊麗莎白堡壘號的甲板上,一名正在船上散步的中年人偶然抬頭,對大海匆匆一瞥。
然后,他看見了她。
中年男人轉過身來,指著她,對船上的所有人高聲喊道:“美國(America)!”
霧氣散去,神態剛毅、高舉火把的自由女神像倒映在每一位看向那邊的乘客眼中,熱切的歡呼聲驟然響起。一眾乘客們倚在船舷欄桿上,表情興奮地看著那片越來越近的陸地,那座落滿高樓大廈的繁華紐約港。
紐特獨自一人坐在板凳上,表情淡然地看著面前匆匆來往的乘客們,他的腳邊正放著那個神奇的褐色皮箱,顯得與周圍的人群格格不入。
突然,皮箱的一個鎖扣自動彈開,注意到情況的紐特迅速附身把它關上。
警惕地朝周圍掃視了幾眼,紐特把甲板上的箱子拿起來放在大腿上,低下頭,悄聲說道:“杜戈爾,安靜點兒吧,拜托了。我們馬上就要到了,不會太久。埃洛希爾,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幫忙安撫一下杜戈爾嗎?”
從箱子的縫隙里面傳出了一道極其細微的聲音,除了紐特之外誰都聽不見。
“很抱歉,紐特,我幫不了忙。杜戈爾的產后抑郁癥實在是太嚴重了,我甚至不能靠近它。”皮箱內棚屋中的埃洛希爾放下手里的書,抬起頭,向著天花板上的通道入口說話。
“好吧,這也不是我們能夠解決得了的。”紐特嘆了口氣,“我們快到紐約港了,等會兒聊。”
“好,我也要去給那些神奇動物們送飯了……”
大約兩刻鐘后。
紐特跟在前面那位帶著孩子的母親身后,緩緩走下輪船的跳板,他的手里緊緊捏著皮箱的提手。
很快,跟隨人群的紐特便走到了船塢旁邊的入關處,把他的護照遞了過去。
一位神情嚴肅的海關官員開始檢查起紐特的那本看起來非常破舊的英國護照,一邊問道:“英國人,嗯?”
紐特側過頭,沒有正視那名官員的臉,只是快速回答:“是!”
海關官員又問:“第一次來紐約?”
紐特說:“是。”
海關官員把護照合起來,抬手示意紐特的皮箱:“箱子里面有什么可食用的東西嗎?”
紐特說:“沒有。”
海關官員問:“那家畜呢?或者寵物。”
就在這時,箱子的鎖扣再次彈開,紐特立馬低頭看看,快速把它關上。
紐特悄悄瞥了海關官員一眼,有些尷尬地說:“沒有那些東西。不過,我似乎得修修箱子了……”
海關官員神色懷疑地說道:“讓我看一看。”
紐特深深望了海關官員一眼,把箱子放在兩人中間的桌上,偷偷轉動黃銅轉盤調至“麻瓜模式”。
這次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歡迎來到紐約。”海關官員說。
紐特接回自己的護照和箱子,說:“謝謝。”
接著,紐特步伐輕快地走出了海關。
“說真的,剛才差點嚇死我了,要是讓美國魔法國會的那些人知道有個英國巫師在入關處搞出了這樣的大麻煩,我估計下輩子就只能在美國這邊的監獄里面度過了。”紐特的臉上帶著一股自然而然的輕松笑容,顯然他說的并不是真心話,“杜戈爾真是差點把我嚇死。”
“美國這邊對巫師和普通人之間的界限劃分得這么清楚嗎?哪怕一點點小小的意外都不會容許?”已經從神奇動物皮箱里面出來的埃洛希爾跟紐特并肩走在一起,疑惑地問道。
剛才在離開海關之后,紐特立馬找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巷子,把埃洛希爾從箱子里面帶了出來,他順便還抽時間去和杜戈爾溝通了一會兒,安撫了一下這位心情狂躁的母親。
現在兩人正走在一條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服裝打扮看上去和周圍人沒什么區別。不過,埃洛希爾還是戴上了一頂黑色寬檐帽,用于遮蔽他的尖耳朵。
“是的,在我看來,他們的法律很落后,巫師不允許和麻瓜們做朋友,不能夠跟他們結婚,我覺得這相當荒唐,要知道有現在不少巫師就是來自于純麻瓜家庭呢!”紐特說。
“這——等等!我好像聽到了什么。”埃洛希爾剛準備說話,一道凄厲的哀鳴混雜著孩童的謔笑聲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埃洛希爾并不是什么聲音都會注意的,只有那些明顯不對勁的聲響才會被他的“聽覺神經”捕捉到。
他立刻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憑借高個子的優勢,埃洛希爾的視線并沒有被街道上往來的人流遮擋住,他幾乎毫無阻隔地看到了那幾個聚在一條陰暗小巷里的少年,還有被他們圍在一起的那個小家伙——那是一只長了兩條尾巴的黑貓。
兩個明顯是“頭兒”的少年,正每人抓住小貓的一只尾巴,朝著兩邊用力拉扯,渾身臟兮兮的貓兒不停地發出慘叫,可沒有任何作用,那名眼袋下邊長了個瘤子痣的少年甚至還在獰笑。
“那兒似乎有一只落單的神奇動物!”埃洛希爾立刻朝著紐特說道,他知道這位新認識的好朋友對神奇動物到底秉持一種怎樣的態度。
“什么?”紐特驚訝,他踮起腳朝埃洛希爾指的方向看去,可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了一個個晃動的腦袋。
“我先過去了,再不去那只二尾貓就會被那群小孩生撕了!”說完之后,埃洛希爾立刻邁開步子,朝前跑去,擁堵的人群沒有對他產生一點阻礙,仿佛一條游魚鉆進了水里。
紐特還沒反應過來,埃洛希爾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群里,視線中只剩一頂不斷遠去的黑色寬檐帽。
當紐特最終氣喘吁吁地來到這條陰暗小巷,找到埃洛希爾的時候,他的懷里正抱著那只小貓,而之前他所說的那幾個壞孩子已經消失不見了。
被埃洛希爾抱著的這只黑色的小貓體型不大,甚至給人一種瘦骨嶙峋的感覺,臟兮兮的毛發上面不知道沾染了什么東西,顯得灰撲撲、濕溜溜的。左后腿上有一圈深深的、極其明顯的血痕,看起來是被人用鐵鏈拴過。而它那最引人注目的兩條尾巴,正有氣無力地掛垂著,兩條尾巴的根部連接處甚至在往外滲血,顯然被那群少年傷得不輕。
注意到紐特的忽然降臨,這只小貓立刻警惕起來,掙扎著想要從埃洛希爾的懷里跳走,可它的身體狀況以及那條傷腿,根本就不允許它做出這樣的激烈動作,最后被埃洛希爾一把手捂住了腦袋,按在懷里動彈不得。
“噢!梅林的胡子啊……”紐特表情悲傷地走來,他已經見過不知多少處境悲慘的神奇動物了,可每當下一次見到的時候,他仍舊控制不住心中傷心的情緒。
“它應該是神奇動物的一種吧?”埃洛希爾輕輕撫摸著小貓的脊背,那突出的脊骨摸起來像是一塊干硬的齒輪。
“如果沒猜錯的話,它應該是一只來自于日本的‘貓又’,屬于靈貓的一種,從外表上看,它還只是個孩子,幾乎沒有魔法力量來保護自己。”紐特說,“我不知道它是怎么來到美國的,但應該又是那些該死的神奇動物獵人們干的好事!”
“我以為你不會說臟話的,紐特。”埃洛希爾撫摸著貓又的腦袋。
“大部分時間不會,但總有忍不住的時候。”紐特說,“這只貓又傷得太厲害了,我們得馬上治療它,不然傷勢會變嚴重的。”
埃洛希爾把小貓又遞給了紐特,他知道紐特除開神奇動物學家身份之外,其實還是一個比較合格的藥劑師。
可是小貓又根本就不領情,它甚至強行拖著傷腿,用四肢緊緊抱住了埃洛希爾的手臂。以防萬一,它甚至還把指甲勾在了埃洛希爾的衣服上。
“好吧,我們一起下去。”埃洛希爾和紐特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后把貓又重新抱回了懷里。
片刻之后,小巷子里只剩下了一個豎立在地面上的褐色舊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