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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溫都

  阿跋斯水,生女直溫都部。

  那日石秀的翻譯沒有問題,商隊面對的,的確是有著卓越軍事才能和政治眼光的完顏阿骨打。

  這就是徐澤與完顏阿骨打的第一次交鋒,雙方之前沒有任何語言交流,徐澤展示了自己的決心和豪氣,完顏阿骨打則表現出敏銳的洞察力和過硬的騎兵指揮才能。

  但,僅此而已!

  完顏阿骨打將商隊帶到這里,隨即就丟下徐澤一行人,帶著人馬匆匆離去。

  自始至終,這位傳說中的金太祖只與是商隊眾人說了一句話——“宋人?你們有資格跟在我的勇士們后面”。

  盡管如此,那日的交鋒,對徐澤來說,依然收貨很大。

  最直接的,是對開闊地形步兵對抗騎兵有了清醒的認識。

  這一路行來,商隊和馬匪多次放對,但敵人畢竟都是烏合之眾,且規模較小,己方還有堅固的車陣掩護,根本就是過家家級別的戰斗。

  以至于與馬匪們交鋒幾次后,以牛皋、李逵、阮小七等人為代表的部分人,輕視之下,有了“騎兵不過如此”的錯誤想法。

  直到那日,面對真正的精銳騎兵集團沖鋒,徐澤才明白,若是自己真信了穿越小說中的見鬼套路,帶著訓練幾個月的長槍兵就去硬撼騎兵,絕對會死得非常慘!

  盡管女直騎兵只沖鋒了很小一段距離就減速,最終完美地停在了商隊眾人跟前,但當戰馬鼻中的熱氣噴到自己臉上時,徐澤仍然抑制不住心臟狂跳,身后的保丁護衛更是炸了窩,最后關頭直接跑開大半。

  陳達、王英、阮小七這些“好漢”倒是沒有跑開,只是緊張之余,全都無意識地擠成一坨,待散開時,才發現擠在中間動彈不得的吳用已經腿軟,跌倒在地,怎么也站不起來。

  例外的只有牛皋和李逵兩個,也不知這哥倆是真的無所畏懼,還是天生粗線條反應慢。

  最深遠的,是徐澤心態上的再次突破。

  在東京城,盡管徐澤確實想借女直之行搭上朝廷要員,為同舟社進一步拓展生存空間,但童太尉的好處哪是那么好拿的?有了王汰這個“釘子”,商隊在行動上就有了很多顧慮。

  占在道中擋住女直人歸途的“瘋狂”舉動,明著說是比拼隊伍的膽氣,其實根源上,是因為從梁山開始,就因為反復被打亂節奏趕進度,進入上京道后的處處不順,再在咸平城內被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小角色戲弄后,徐澤一路壓抑著的情緒大爆發,必得用一場“高層次的對決”讓自己的內心重歸圓滿狀態。

  不然的話,即便順利跑到了按出虎水完顏部,自徐澤以下,整個商隊中人,必然會因為背負“潰逃者”的身份而自降一等,面對女直人時就很難有底氣。

  還有一點不為人知的小心思,徐澤分析咸平城的地理位置大約是后世沈陽附近(實際在沈陽更北的開原),離后世哈爾濱附近按出虎水完顏部所在地,距離差不多千里,這中間肯定有遼人的城市和烽堡,在被遼國通緝的情況下,沒有完顏阿骨打的騎兵開路,商隊如何能順利通過?

  結果證明,完顏阿骨打不愧為人杰,其人很快就推斷出宋人商隊代表的意義和徐澤蹊蹺行徑隱藏的真實意圖,并以騎兵沖鋒的強橫姿態反將一軍。

  而徐澤這方,盡管最終表現差強人意,但從完顏阿骨打對商隊的古怪處置,徐澤和吳用分析后,得出女直人不僅遇到的麻煩多,而且他們比自己這方更急的判斷,完顏阿骨打正是為了在其后的談判中獲取優勢地位,才故意晾著商隊不管不問。

  由是,這段時間,商隊就在這個以打鐵著稱的女直部族住了下來,除了安排石秀、孫石(主要是監督石秀)學習女直人語言,探尋女直人生產生活細節外,其余人只是埋頭苦訓。

  徐澤惱火王汰那日對自己的置疑,以“對女直生番須得展現天朝上國威嚴,護衛素質堪憂難當此任”為由,逼他交出了不少壓箱底的絕活,把保丁護衛們操練得不要不要的。

  這日中午,石秀領著溫都乙剌補來尋正在訓練的徐澤。

  “徐首領,請你的人收拾一下,明天換上干凈衣服,隨小人一起去按出虎水。”

  “真不巧,這幾日兒郎們訓練太賣力,糊得滿身泥,已經沒有干凈衣服了。”

  溫都乙剌補后悔起這幾日的怠慢了,勃極烈完顏阿骨打走之前,是有過交待,要他限制這些宋人,不許出村,不許出入煉鐵重地,其他的都別管。

  他知道這事關系重大,借口“處理族中要務”,躲了幾日,沒想到這幫宋人除了最初安置營地,交易生活物資找了他一次外,其余時間門都不出,一直悶在營地內搞什么訓練,反倒把他晾在一邊了。

  今天收到國相傳來的消息,才知道事情麻煩了,只得硬著頭皮來。

  “小人部落四時打鐵,爐子都暖和著,換洗的衣物都交給小人,保管明日一早都洗盡烘干。”

  “這怎使得,你們部落不是忙得轉不開嗎?”

  “服侍上,上國貴賓,是我們偏,偏鄙部民的榮幸!”

  “哈哈哈,難為你都會拽文了!石秀,結巴話就別翻譯了,我聽得懂!”

  “說你能說的,乙剌補,你們勃極烈喊我們去安虎出水,究竟是什么事?”

  “小人不清楚。”

  溫都乙剌補有些為難,見徐澤轉身要走,急了,道:“明天要開部族大會。”

  “這個部族大會是專門為我們開的?”

  “不是,每年都要開的。”

  “好,明日一早你來帶路。”

  待溫都乙剌補走遠,吳用興奮道:“社首,這是個好機會啊。”

  “是啊,但計劃要調整,單獨接觸完顏部,還可以冒用朝廷的名義,這么多部族一起,卻是不能用了。”

  “嗯!”

  吳用點點頭,投來欽佩的眼光。

  自上次擅自用計招攬牛皋,回到梁山被徐澤狠狠敲打一頓后,吳用就謹慎了不少。

  北上后,隨著接觸日多,他越發認識道社首的不凡。

  徐澤年紀雖輕,做事卻極為老辣,雖然無法做到面面俱到,但總能提綱挈領、直切要害,更關鍵的是非常善于總結,經一事長一智,成長速度驚人。

  吳用是個極自負的人,但并非沒有自知之明,自己雖然善度人心,精于謀劃,但太依賴“謀定而后動”,陌生環境的適應能力遠不及徐澤,危急關頭豁出去的果決更是不足。

  受徐澤情緒感染一起阻擋女直騎兵,是他這一生最熱血的一次,估計也是最后一次,最后關頭,若不是被人擠著動彈不得,他都不知道還會出哪些丑。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那一刻,吳用就意識到自己和徐澤之間的差距在哪里,也徹底明白了自己終究只能因人成事,而徐澤,恰恰是那個可以帶著他成事的人。

  由是,吳用放棄了心底不切實際的想法,一心輔佐徐澤,二人之間的默契度也隨之逐漸提升。

  另一邊,徐澤基本理清了明日行動的大略方面,準備交于吳用進一步完善細節,推導備用方案。

  一抬頭,就看到吳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猛的打了個寒顫。

  “娘的!你個三十好幾還不娶親的老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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