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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謀逆

  “什么,林沖謀逆?!究竟什么情況?”

  次日,從太尉府出來,徐澤直接尋到朱貴,沒想到見面就聽到這么雷人的消息。

  “上月初一,官家行幸金明池瓊林苑,深夜急召宰執進宮,傳聞龍體欠安,隨后崇恩太后駕崩。國喪后,皇城司突然大索全城,林沖一家便是那時被抓。”

  “結案沒有?張教頭和林沖家眷現在情況怎樣?”

  “已經結了,案子起因是行幸當日,有人擅自以非編身份沖任隨駕禁從,官家疑其中有人圖謀不軌,抓了好幾十人,最后均查無實據,加之幾位相公勸諫,官家點頭,才隨便找個由頭就結了案。”

  “張教頭和林沖家眷只是受了一些驚嚇,倒是沒有受刑,皆已歸家。”

  既然已經結案,張教頭和林娘子都沒大礙,這事就不急于一時,徐澤放下心來,想到了剛才朱貴話中的幾個疑點。

  “禮和(朱貴字,取自《論語·學而》‘禮之用,和為貴’),崇恩太后是怎么回事?”

  “據傳崇恩太后好作大言,行不謹,內外之人都怕招惹她,官家曾召宰執商議廢后之事,緊接著就傳出了崇恩太后暴斃的消息。”

  崇恩太后劉氏(元符皇后)是先帝哲宗的第二任皇后,第一任皇后孟氏(元祐皇后)乃向太后所立,為哲宗不喜,彼時正受寵的劉氏乃借元祐皇后行符咒之術為由,唆使哲宗廢掉孟氏。

  當今天子趙佶登基時,向太后曾垂簾半年,憐孟氏凄苦,主持廢劉氏復立孟氏,待向太后駕崩,天子為鞏固權勢,清算向太后黨羽,再廢孟氏又立劉氏。

  一朝兩皇后,兩廢又兩立,如此傳奇的皇家傳聞,徐澤當然早就知道,只是這個崇恩太后劉氏本是趙佶所立,如今,天子帝位如此穩固,子嗣又多,對這么一個毫無根基的弱女子,有什么必要痛下殺手么?

  “崇恩太后的死有何隱情?”

  “貴未能探知的確確消息,只能結合幾條模糊的皇家秘聞推測,當不得準。”

  皇宮中每年都有大量的皇家秘聞流傳出來,但這種消息通常有很多很夸張的版本,非常考驗情報分析能力。

  “但說無妨!”

  朱貴繼續道:“第一件,聽聞當年哲宗駕崩,章相公力主立哲宗胞弟蔡王(即簡王趙似),是因為章相公與曾侍奉朱太妃(哲宗生母)的中官梁從政有私交。”

  “第二件,蔡王府獄后,以前頗有賢名的蔡王就沉迷酒色,行事荒唐,甚至買宗女為妻,四五年時間,就因酒色掏空身子而薨。”

  “第三件,聽聞崇恩太后曾與人言,楚王似(蔡王死后封楚王)子有恭可承嗣。”

  徐澤琢磨了好一會,這幾條秘聞很有用,甚至解開了徐澤心中的不少謎團。

  一是向太后出了名的不喜攬權,神宗駕崩時,向后就曾婉拒群臣的提議,堅持讓婆婆高太后垂簾,但在立端王趙佶為帝這件事上,向太后卻一反常態的極其強硬,而趙佶登基時已十八歲,身為長君,本不需再垂簾,向太后也垂簾了半年,看來這背后應該是有朱太妃及其利益集團的逼迫,使得一向不戀權的向太后為身家性命計,才不得不強硬。

  二是章惇作為權相,性格強硬,頗有手腕,若不是因為私交中官被人抓住了把柄,又怎可能被趙佶輕易拿掉?

  三是趙佶登基之初與其后作風判若兩人,徐澤原以為趙佶有明君之姿,只是失于輕佻,現在看來,分明是當初登基時,內憂外患,地位極其不穩,又有向太后管束,才不得不作出“明君”之態。

  這下,徐澤對趙佶有了更清醒的認識,不僅是輕佻,而且為了權勢和享受,可以毫無底線,早年能逼死頗有賢名的親兄弟趙似,現在再弄死一個腦子有坑的嫂子劉氏,就不足為奇了。

  而林沖這個一心鉆營的家伙,說倒霉吧,遭此池魚之災,稀里糊涂就涉了案,吃了一些苦頭;說運氣好吧,還真的是運氣很好,至少稀里糊涂撿回了一條性命。

  畢竟崇恩太后毫無根基,趙佶又帝位無憂,才會聽宰執的意見輕易結案,這要是遇到前些年神宗朝“李逢趙世居謀反案”活剮一堆無辜者的情況,林沖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想通此節,徐澤越發肯定昨日的選擇沒錯,伴君如伴虎,指望趙佶這種薄情寡恩之君的圣眷太不靠譜了。

  “以后要加強這方面的情報搜集!”

  “是!”

  “林沖是如何判的?”

  “奪官,刺配滄州,明日動身。”

  又是刺配滄州!該不會和高俅有關吧?

  “高殿帥有沒有在此事中做手腳?”

  “沒有,這次殿前司牽連頗廣,高殿帥為避嫌疑,案發后,就歸家閉門自省,但自始至終都無御史彈劾高殿帥。”

  “這事私下已有傳聞,無非是官家疑心楚王舊事,如今帝星穩固,朝堂風平,重臣們都不想事情鬧大,最后才會大事化小。”

  “涉案之人基本都是輕判,唯林沖往年曾數次沖替隨駕禁從,自供想以此結交貴人以求晉升之階,不合攀咬出好些人,觸了眾怒,才會被重罰。”

  高俅既然沒有摻和此事,當不會有野豬林劇情,徐澤突然想到了魯智深,不知道花和尚進京沒有,不過,這事不好直接問朱貴。

  “林沖畢竟牽涉張教頭,待他啟程時,安排一個行動小組暗中跟蹤,保其平安。”

  徐澤說完,似是隨意提道:“張青盡最近情況如何?”

  朱貴作為暗子,輕易不得露面,打炭場那邊雖然安排有人,但同舟社只是最初提供了技術和“設備”,生產、管理和銷售全在張三那一方,雙方的合作并不“公平”,徐澤原本做好了合作出現波折,甚至破裂的準備,沒料到張三挺有長遠眼光,一直沒動過別樣心思。

  “很好,張青盡自知道社首為太尉做事后,平日里更加殷勤,賬目也很干凈,對了,近些時日,張青盡結交了大相國寺一個法號魯智深的菜頭僧,好生雄壯。”

  繞了一圈,這哥倆還是湊一起了,有意思!

  “這個菜頭僧何時來的大相國寺,他和林沖是否相識?”

  “二月來的,沒聽說他和林沖有交往,而且林沖出事后,這僧人還經常和張青盡吃酒,也從未聽他尋過林沖家人,兩人應是不相識。”

  “還有什么消息?”

  “京師懷州李家蒸酒技藝有突破,前幾日剛派人來傳信。”

  徐澤造烈酒并不是為了賣,烈酒的利潤實際上遠遠不如“低度”酒的,他主要是為了得到酒精,但酒精也不可能賣錢,和懷州李家合作,除了提供度數不高的“玉壺春”配方,徐澤還畫了另外一個餅——花露水,李家急急傳消息過來,應該是等著這個配方。

  李家在生意場上名聲很好,但終歸有李邦彥這個正得寵的天子近臣,同舟社和李家合作的基礎極不穩固,朱貴有些不放心,畢竟,社首徐澤的身份太尷尬了。

  “社首,從北地返回,可是要授官了?”

  “嗯,昨日天子允我進御前班直,二十四營認我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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