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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南北

  明州州治鄞州縣。

  徐澤、李逵、王英和安道全四人在旅邸住下的第三日,收到徐澤留下的暗號,王四就匆匆趕了過來。

  “哥哥——”

  四個月未見,王四情緒明顯有些激動,見面就大禮參拜,語帶顫音。

  “不凡?”

  徐澤一把扶起王四,眼前之人面色蠟黃,嘴唇泛白,眼眶下陷,身體單薄,較印象中的王四似乎小了一號。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也沒啥要緊事,只是水土不服。去年冬日來時,天氣尚且寒冷,沒甚事,天熱了后,不知吃了啥不該吃的東西,上吐下拉,在床上躺了好幾日,俺,俺還以為再見不著——”

  說到動情處,這個一直穩重堅強的漢子眼眶已經濕潤,他沒告訴徐澤的是,情況危急時,自己幾度昏迷,期間醒轉后,都央人寫好了遺書。

  “好兄弟,受苦了!”

  徐澤一把摟住王四,讓這個獨在異鄉的漢子盡情宣泄自己內心壓抑的孤獨和悲傷。

  待王四調整好情緒,徐澤才喊住在隔壁的李逵:“鐵牛,快去請安大夫來。”

  幾日前,徐澤帶著楊介的書信到江寧府(靖康南渡后更名為建康府)招攬安道全,本以為要費一番功夫,沒想到這個安道全就是個官迷,看完楊介的信,知道徐澤的身份后,當場就決定拋家棄業,立即收拾行裝,準備立即跟著徐澤南下,還是徐澤讓他緩一日,安頓好家室再走。

  安道全小跑著過來,認真檢查了王四的情況,開了藥方。

  “太尉,王小哥肝脾受損,尚留有一些隱疾,但不打緊,只需服用此方,半月內即可痊愈,以后注意飲食,當無大礙。”

  “有勞無拘兄(楊介為安道全取的字,意為醫道難求全,精進莫拘泥)!”

  “當不得,當不得。”

  安道全很有眼色,知道徐澤和王四應該有要事相商,看完病后,就退了出去,和王英一起上街抓藥去了。

  “鄭天壽出海了,估計還得個把月才能返回。”

  安道全離開后,王四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李逵,見徐澤沒表示,就直接匯報這段時間的任務,鄭天壽得了徐澤的安排,找了幾個信得過的鄉人,先與人合伙租船跑商,再單獨租船出海,下步已經準備買船了。

  “海東大島有消息了!”

  “位置在哪兒?”

  “就在泉州以東,曾有海商遭遇風暴偏離航線,到了那座島,當地人稱‘澎湖’。”

  盡管不是臺灣,但有這個消息也足以令人振奮了,不過,這個島被發現也正常,畢竟處在臺灣海峽的中間,每年穿行其間的海船那么多,總會有一些船會因為各種意外而偏離航線。

  “島上有多少人?以何為生?”

  “具體人數不清楚,聽說島中立有寨,種棘木作藩籬,外圍還有護城溝,有刀矟弓矢劍鈹等兵器,以此推算,至少有千人。但島上不通商賈,百姓除了打魚,也耕種,只是技法非常落后,聽說還在刀耕火種,應該養不了太多人。”

  徐澤注意到王四這話中的疑點,澎湖列島本就不大,孤懸海外,資源肯定相對匱乏,若農業上真處于刀耕火種的原始階段,又如何有能力發展出刀矟弓矢劍鈹這么豐富的武器技術?

  特別是刀矟,可不是青銅時代產物,必得鋼鐵鍛造能力很強了,才具有實用性,看來這個島上,不僅是有土著人這么簡單。

  “造船廠那邊情況怎樣?”

  這才是徐澤交給王四的主要任務,明州有大宋最大的造船基地和眾多技術精湛你造船工匠,是京東路不具備的條件。

  只要有好船,再加上有好大夫,即便沒有臺灣的消息,自己也可憑借腦子里的地圖登島,但要是沒有好船,再多消息也白搭。

  “雙桅多槳梁頭闊二三丈的海船約三千貫,差不多大的無槳貨用船價要少一小半,但行遠洋多有不便,三桅桿以上的遠洋船,動輒四五千貫。而且,幾個船廠的生意都很好,有錢也不一定能拿到船。”

  這個情況徐澤早預料到了,任何時代,海軍都是吞金獸,同舟社靠蜂窩煤和肥皂賺了不少錢,女直之行帶回的特產變現后也有不少,應該也能買不少船,但賬不能這么算。

  “船工的招募價錢怎樣?”

  “招募要先給起發錢,白身人十六千,梢工十千,招頭、碇手六、水手三千;上船后,日給米均定每人二升,日給錢梢工百文,招頭、碇手、水手均是六十文。”

  “遠洋大船多則可乘五六百人,少則百余人,客船操船人數與乘船人數約為一比四,戰船槳櫓多,轉向也要更靈活,但操船人數更多。”

  王四清楚徐澤的要求,所以沒講貨船。

  李逵自上山后,真實現了自己“不用受官氣,四季穿新衣,頓頓吃新米”的夢想,甚至能經常吃到肉,還有書讀,如今也能識文斷字,王四開始講時,李逵還扳著指頭算要花多少錢,聽到一連串的數字后,直接放棄努力,瞄了眼旁邊淡定如初的徐澤,心下暗嘆,社首不愧是社首,真是做大事的。

  徐澤其實也有些肉痛,幸好自己手下的巡檢司水師由朝廷供給,雖然肯定不能指望拿到全額,但有總比沒有好,不然的話,南北同時布局,再多錢也遭不住啊。

  不過,這事也不能急,主要是手下可用之人還太少,哪怕是現在很多有錢,能一次性買十幾艘大海船,也沒那么多得用的船工,若是全部雇傭不知根底的外人,肯定會埋下禍根。

  而且,自己現在端著之罘灣這顆聚寶盆不用,還在明州花大精力組建海商船隊,就太傻了。

  徐澤拿出一塊令牌交給王四,簡單介紹自己授官一事,要求王四考察去過澎湖島的船工、經驗豐富的遠洋水手、不如意的造船工匠,只要合適的,都可以送到之罘灣。

  還要留心一些講信義,有野心的小海商,能信得過的,就跟他們明說之罘灣只需繳納明州市舶司四成抽成即可出港。

  之罘灣確實是個良港,但只做軍港的話,是產生不了效益的,即便自己做走私,就算不考慮熟練船工的培養周期和來源這些重要的問題,出港的貨物要從何處運進來,沿途的道路需不需要修整,黑白兩道的勢力需不需要打點,等等,太多問題需要解決。

  同舟社一家的力量還是太小了,只靠自己把之罘灣做起來,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拉一些人一起做,只要控制好“度”,不要引來強勢的大海商,就不要緊。

  哪怕聲勢搞大一點也不要緊,大不了分出一部分利潤給馬政和童貫就好,實際上,登州的安海、平海二營本就在做這買賣,這也是徐澤要借船訓練,馬政猶豫的原因之一。

  敢做走私的,誰手底下沒幾個亡命徒,但只要自己能保持絕對的武力優勢,這些人就不可能翻起浪,甚至關鍵時刻,還能為己所用。

  當然,指望這些家伙打硬仗是不可能的,但用作疑兵、壯大聲勢、騷擾敵人還是好使的。

  王四在明州待了幾個月,很清楚這中間的道道,海上走私利潤之大,讓朝廷不得不嚴刑峻法,一旦抓到,貨主、船主、梢工皆斬,其余水手、火兒(低級水手)全都流放三千里。

  之罘灣荒廢多年,進貨渠道不暢,肯定會導致貨物成本增加,但彼處緊挨高麗,洋流相對平緩,受風暴影響也小,一年內可以多次往返,這中間的賬不會有人算不明白。

  徐澤沒提替換王四的事,也不需要提,王四雖然在鬼門關走過一遭,但明州這里是同舟社布局很重要的環節,沒有人比他更合適留在這里,他自己也不會想著回去。

  對王四,徐澤不需要用這種手段表達關心。

  ps:歷史記載的宋朝各類戰船(包括江船和海船),造價從幾百貫到幾千貫不等,非常混亂,既有船只大小不一的因素,也有承平百余年通貨膨脹,以及戰亂時物價失控等原因,只能作為參考,不可照搬,大家就莫要較真了。

  請:m.doulai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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