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物不是孤立靜止的,任何事物的變化,都會引起相關事物跟著變化。
兩年前,徐澤基于時下海運投送能力低下,移民速度不可能太快這一事實,做出推斷,制定了人口過萬、精兵兩千的海東郡四年發展規劃。
只是,徐澤沒有料到,大宋居然會在一年內爆發兩場大戰,更沒料到,國家如此危急的形勢下,大宋皇帝陛下居然還敢役使數十萬民夫治水,并且,還有心思加快修建宮殿、園林的規模和進度。
大宋本就處于紅線運行的財政在掌舵人趙佶的瘋狂加速下更加吃緊,朝廷不得不加緊搜刮,本就苦于花石綱之役的江南百姓生活更加艱難,在得知海外有“遍地黃金的大島”后,安土重遷的漢人竟然爆發了移民熱潮。
抱著脫離苦海和一夜暴富的夢想,大批一無所有的江南百姓乘著各種船只偷渡出海,其中的大部分都沒能到達彼岸,這些人要么被洋流沖到陌生的海島,要么葬身魚腹,只留下了一曲血淚譜就的《渡海悲歌》,供后人銘記這段海東郡開發的歷史。
直到王四暗中牽線,讓一些海商與流求國主李俊取得聯系,包攬偷渡的蛇頭業務,更“專業”的航海技術和資本力量介入,這一問題才得到適當的緩解。
因為移民暴增,海東郡的糧食危機和管理問題開始凸顯,又迫使原本趨于保守的王進不得不主動挑對土著的戰爭,頻繁出動捕奴隊,一方面掠奪土著的糧食以補充損耗,另一方面也用以轉移擴張太快產生的各種矛盾。
而島內土著在裝備、組織度和戰略戰術上全方位的落后,又根本打不過有組織有計劃的武裝殖民者,節節敗退之下,“主動歸化”的土著越來越多,有了帶隊黨,捕奴效率變得更快……
島南,海東島土著和毗舍邪人之間原本就處于脆弱平衡狀態的拉鋸戰,也因為后繼無力而宣告終結,土著的進攻力度和欲望急劇衰減。
雄才偉略的毗舍邪國卑南王敏銳察覺到這種異常,幾經打探,終于搞清了島北正在發生的巨變,并很快將此事與兩年前的“神舟”事件聯系到一起。
卑南王從這兩件異常事件中嗅到了極度危險,表現出了非凡的政治眼光。
其人力排眾議,親自與敗退的山中土著會面,商議停戰,并與其中一些部族達成一致對抗島北侵略者的盟約。
他還說服國中祭師,“預言”島北來了一群遙遠國度的邪惡異族,他們竊取了先祖留在北面的神器,毗舍邪人必須和島中的土著們聯合起來,殺光所有的外島異族,奪回先祖遺留的神器,如此,才能讓毗舍耶人占領全島。
就這樣,在徐澤最初的規劃中,原本應該出現在三年以后的海東島霸權爭奪戰提前爆發了。
而大戰的另一方——史進統帥的武裝殖民者們,根本沒有意識到計劃中的低烈度掃蕩捕奴行動,即將變成奠定海東郡最終歸屬的大決戰。
杜遷帶領的第二都付出了巨大傷亡,打探到毗舍邪人已經介入這場大戰的消息,為海東郡官兵爭取到了寶貴的預警時間。
多處受傷失血過多的杜遷得救后,一直昏迷不醒,整張臉白的可怕,體溫極低,生命體征極弱,仍奇跡般地拖回了營地,似乎有什么話想交代。
隨營醫官仍在努力施救,但眾人卻不能等著杜遷醒轉過來。
戰事緊急,必須盡快拿出應對措施,不然二都的犧牲就白浪費了。
王進盯著作戰圖,神色凝重。
通知海東郡征召青壯加固城防準備作戰的信使已經派回,能不能打贏這一仗的關鍵,還是在這邊。
打贏了,才有時間從容部署,為海東郡下步的快速發展提供安全環境,打輸了,就只能老實龜縮海東,收縮防線,挺過了土著和毗舍耶人的騷擾,才有機會再反攻。
王進定下決心,回身道:“都說下,這仗該怎么打?”
“郡守,屬下認為關鍵還得看敵人有多少人。”
陳達是海東郡一營營正,這幾年多次擔任先鋒和斥候,考慮作戰問題先想到對手的情報。
“毗舍耶人即便動員一半剩余土著青壯,至少也有七八千人,加上毗舍耶的軍隊,估計不會少于萬人。官兵雖然勇猛,但甲胄弓弩,肉搏戰拼消耗的話,我們這點人肯定不夠。”
王進點頭肯定道:“地道言之有理!”
這也是他憂愁的,雙方武器裝備未形成明顯代差的情況下,近身肉搏,通常是人多卻戰力相對較弱的一方的首選戰術,即便拼消耗也可把對方拼死,這也是他發現異常后,第一時間就命令擴大加固營寨的原因——盡量避免近身戰。
二營營正周畀向來有主見,道:“土著人雖多,卻是很多部聯合在一起,彼此之間還有嫌隙,純屬烏合之眾,填壕助威可以,野地打順風仗也行,但真要攻城拔寨打硬仗,未必會下死力。”
“最主要的還是毗舍耶國的蠻軍,擊敗了他們就好辦。毗舍耶國遠在三百里以外,以其國的出產,長期圍城基本不可能,只要我們據寨嚴守,要不了多久,他們自己就會退,屆時再銜尾追擊,定能大有斬獲。”
周畀的想法和王進不謀而合,雖然殘了一個都,但兩部兵馬合計仍有一千三百多人,守一個小寨還是綽綽有余,防守反擊的辦法正適合,只是此法過于被動。
更關鍵的是,他擔心防守戰時間過久,后方的羈縻土著有了異樣心思就麻煩了。
見一慣活躍的三營營正李逵沒搶著發言,王進點名道:“李逵,你說下!”
李逵撇嘴道:“要俺說,這打法忒憋屈,不得勁!”
陳達見李逵一棍子掃倒一片,問道:“就這些人,你能有啥好辦法?”
李逵反問道:“若只是守住這寨子,七八百人就足夠了,咱們有船,干嘛要等著蠻軍打累了再反擊?”
史進眼前一亮,對啊,可以派人劫蠻軍的糧道。
楊春問出了史進的想法:“李營正的意思帶人是劫蠻軍的糧道?”
張雄提醒道:“蠻軍打仗,都是隨軍帶的糧食快吃完了就退走,他們根本沒糧道。”
李逵見眾人投來期待的眼光,心中暗爽,社首說得得錯,還是得讀書,咱鐵牛讀了書,不就更厲害了嘛!
王進知道李逵心性,這是等著眾人捧他呢。
不劫糧道,還能玩什么大動作?可是,能分出去的兵力畢竟有限,有想法也白搭,王進突然想到一事,問道:“鐵牛,你的意思,是說流求?”
簾門突然被掀開,一個大漢哭著闖了進來。
“郡守,杜都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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