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下清風山,青州境內成規模的匪患已經全部剿滅。
廣陵鹽務巡檢司從出兵,到平定“三山”,所用的時間,還沒到一旬。
減掉用在行軍和接收整編山賊上的大半時間,真正用于剿匪的,不超過三天。
得到信使的通報,青州各級就軍吏鬧開了,
多地同時爆發,賊多勢眾,令青州六營禁軍都束手無策的匪患,竟然就這樣平定了?
前些時日,青州最勇猛的戰將秦明、黃信二人,
先后率軍攻打清風山河二龍山,結果均遭慘敗。
秦明更是被石頭砸掉頭盔,腦袋腫得像個西瓜,
雖然大難未死,但到現在還是連話都說不了。
廣陵鹽務巡檢武松卻帶著一幫甲胄不全的夷丁,短短幾日時間,就剿滅的全州山賊?
哄鬼呢!
秦明動不了,以兵馬都監黃信為首的軍將就跳了出來,
紛紛質疑剿匪進展太快,眾人一致認為武松謊報軍情,
甚至,還有人懷疑青州山賊跟武松有關,
不然的話,怎會別人平定不了,他一去就輕松解決?
武松手下本就是野蠻的山都掌夷,說不定有些山賊就是他手下假扮的。
眾軍將紛紛請求知州慕容彥達明察,嚴懲此奸詐之徒。
慕容知州見眾口一詞,也分不清誰對誰錯,要求武松單獨入益都匯報剿匪經過。
消息傳到一路趕來的武巡檢耳中,其人沒有猶豫,命令部隊加快行軍。
到達州治益都縣后,武松立即命令夷丁在南門外,用一堆面目猙獰的山賊人頭筑成了京觀。
多年的和平環境,青州早就是文恬武嬉,官吏百姓哪見過如此恐怖場景!
一時,全城皆驚,城門緊閉,謠言四起,守軍都不敢登城。
慕容知州趕緊帶著兩個指揮的兵馬,膽顫心驚地出城“安撫”“受了委屈”的武巡檢。
廣陵鹽務巡檢司多次招降賊人后,加俘虜和整編賊人,總數超過三千人。
全部帶上的話,就太過招搖了。
因此,摧毀清風山山寨防御設施后,武松便讓木麻帶著大隊人馬直接返回了廣陵鹽務。
他自己則帶著便只帶了三個都,押送部分劣跡較重的賊人,到益都縣報捷。
眼見青州城嚴陣以待,眾官戰戰兢兢,知州親自出城安撫,
此行目的已經達到,武松“誠懇”接受了知州慕容相公的教誨。
命令夷丁并當場撤掉了京觀,還與駐軍交接了四百余賊人俘虜。
武巡檢“以將士們血戰方息,戾氣過重,恐驚擾城中官民”為由,婉拒了慕容知州“入城勞軍”的提議。
慕容彥達也不敢真放這幫兇兵入城,表態賞格和勞軍物資隨即送到后,武松便帶著兵馬返回駐地。
剿滅青州匪患,廣陵鹽務巡檢司前后共招降、抓獲山賊兩千余。
武松挑選了其中五百相對清白的青壯,編為一營,嚴加整訓。
去掉已經移交的賊人,剩余的,全部帶回廣陵鹽務屯田。
經此事后,他預計官府肯定會想辦法卡自己的錢糧,只進不出肯定不行。
慕容彥達事后得知,青州匪患剿滅的經過,和廣陵鹽務巡檢武松遞交的戰報有很大出入——其人竟然擅自招降收納了大批賊人。
大宋稅重法細,被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動輒扯旗立寨,聚眾為匪。
為了迅速恢復社會穩定,朝廷歷來鼓勵地方官府就地招降變民。
武松此舉是符合朝廷的剿匪政策的,但壞就壞在其人是“手握重兵”的武將。
在大宋,只有身為帥臣的文官才有臨機決定招降處置賊人的權力,
武將未經授權,絕不敢行使這權力。
掌握“重兵”的武松不僅膽敢招降,還擅自整編賊人,大肆擴張實力。
如今,其部的人數已過兩千,不是編制數,而是實有數!
兵力遠遠超過了青州禁軍人數的總和,已經尾大不掉了!
究竟是繼續養虎為患,聽之任之?
還是上奏朝廷,強行解除這幫膽大妄為的“亂兵”?
慕容知州很快就想明白了該如何做。
三日后,其人派人勞軍,兌現了之前開出的賞格。
在京東各地除登州外,均有匪情的情況下,青州匪患快速平定,是大大的功勞。
當前最重要的是給自己報功,而不是給朝廷找不痛快。
徐澤率大軍控制復州后,同舟社就開通了遼蘇州至廣陵鹽務的走私航線。
廣陵鹽務巡檢司整編山賊的工作基本穩定后,武松便派遣鄧尤和李忠,前往遼東匯報青州動態。
打發李忠去尋史進敘舊,徐澤留下趙遹和吳用,研究調整工作計劃。
“可惜了國內這么好的形勢!”
吳用一臉惋惜,大宋京東兩路匪患四起,眼見起事的時機已到。
遼東這邊卻要應對高麗人的進攻,短期內不能分身,只能坐失良機了。
“吳參軍不用可惜。”
趙遹卻不認同吳用的看法,道:“年初,朝廷強行推行公田之政,就已經預料到這一步了。”
“今時匪患確實不小,但大宋境內的賊情匪患何時停過?”
“京東兩路匪患看起來頗為兇猛,只是,投賊的幾乎全是家資淺薄,難抗天災人禍的貧民下戶。”
“真正的上戶和讀書人,幾乎沒人投賊。”
“這樣的民變,只需一道撫民詔令、幾營官兵、千余石糧谷,即可輕易平定,不足道。”
吳用略一思索,也明白自己急躁了,起身行禮,誠心受教。
徐澤清楚自己的老丈人,趙遹是文官中的佼佼者,治政理民手段遠高于平均水平。
但其人身上同樣有這個時代文人的壞毛病,簡單點說,就是缺乏“人民史觀”。
“長史言之有理,但透過這波匪患,也能發現很多問題。”
“投賊的,雖然是易亂也易安的下戶流民,但如鄧尤這樣的僧人,李忠這樣的藝人,呂方這樣的行商,歐鵬這樣的軍漢,或投賊,或破產,也不在少數。”
“變亂的階層開始增多,窟窿正在變大,構成大宋的社會基石已經在崩解。”
“風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瀾之間。”
“下戶的力量不可輕視,我們真正能控制東南路和登州的,就是這些小民。”
“大亂不是一天釀成了,沒了底層下戶的穩定,處于中層、上層的社會結構遲早也要崩潰。”
趙遹本就不是食古不化之人,跟了徐澤后,更是不斷進步,此時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語頗有些不妥。
“‘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屬下忘本了!”
這段話出自(宋朝)兩千年以前的《尚書》,體現了華夏先祖樸實的民本思想,
但千百年以來,又有幾人真正踐行呢?
徐澤自然可能和老丈人繼續糾結這問題,換了個話題。
“高麗人已經動了,民政這塊沒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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