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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下棋局

  朐山縣碼頭,海州文武在張叔夜的帶領下目送社首乘船離開。

  徐澤在海州前后待了一個月時間,主要精力放在官吏考校調整和督導共建會組織建設上,對一線正在發生的“大戰”反而關注甚少。

  實際上,這段時日同舟社與趙宋之間,基本沒有什么大的戰事。

  “魏師正,社首用兵都是如此精妙么?”

  張叔夜的話說的很委婉,他其實是想問同軍搞出這么的大動靜后,卻又偃旗息鼓,不對朝廷大規模用兵,給人以虎頭蛇尾之感。

  其人這段時日跟著徐澤接受耳提面命,于民政上受益頗多,但在他興趣頗濃的兵事上,卻看不明白同軍在海州和淮陽軍的無所作為。

  社首就淮南的奇怪用兵方略,魏定國心中隱隱有些猜測,但他出身舊軍官,坐了幾年冷板凳,好不容易才熬出頭,對張叔夜的主動示好卻不敢太親近,乃敷衍其人。

  “社首的目光一直放在天下大棋局上,眼界和格局遠超我這樣的粗鄙武夫,我也無法真正領悟社首用兵的奧妙。”

  其實,徐澤離開前,對魏定國就有交代,保持對漣水軍的壓力,慢慢滲透即可,不要急著攻城略地。

  對駐守東海縣的分艦隊營正康貍,社首也有明確指示:保持對淮南各大鹽場的連續騷擾,阻止其恢復生產。

  但海軍的任務并未公開,徐澤沒讓張叔夜知道其動向,后者自然不敢過問。

  取下海州后,淮南東路雖然沒有大的戰事,社首的戰略目標卻一直沒有變過。

  只是,魏定國不可能與投降不久的張叔夜細講這些事。

  看著遠方洋面消失在視野中的海船,張叔夜回過身,心中還在暗念:“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啊。”

  不能怪知兵的張叔夜都看不懂徐澤的戰術,這一戰,從同軍下海州后,趙宋朝廷和同舟社的見招拆招都超乎了常理,讓局內人越看越迷糊。

  趙宋政權脫胎于五代的節度使制度,各地行政機構的權力并不完整,本朝又苦于開拓無能,加之內部矛盾深重,乃執行強干弱枝和守內虛外的政策。

  各地官府在應對小規模民變時反應極其靈敏高效,但面對同舟社這樣禍亂數路又非常能打的強力反賊則非常無力。

  沒有朝廷臨時授權的宣撫制置使之類的大臣坐鎮的話,就沒有任何人能有權力協調數路兵馬以應對強賊,應對大亂時,趙宋的國家體制就顯得格外笨拙。

  今年,劇賊“李子義”再出京東東路后,短短的一個月內接連搞出好大動靜。

  先滅漣水水軍,緊接著炮轟漣水縣城,隨后又北上拿下整個海州,接著騷擾沿海鹽場,同時,還在淮陽軍筑城,威脅東南漕運。

  賊軍如此密集且囂張的動作,趙宋朝廷的反應卻非常奇怪,除了持續增兵京畿及京東西路,并命各地嚴防死守外,再沒有其他的大動作。

  趙佶、童貫等人似乎是吸取了去年朝廷兵馬被賊人反復調動,結果一再吃敗仗的慘痛教訓,準備集齊足量兵力后,再以泰山壓頂之勢,一舉蕩平京東亂賊;

  抑或是各地的堡寨建設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讓趙宋有信心以逸待勞,通過堅城險寨不斷消耗賊軍的有生力量。

  又似乎是去年戰后,朝廷痛定思痛,優先運輸漕糧,東京城大半年囤積的糧食足夠多,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趙佶等人仿佛打定了注意,就依托城寨堡壘死守,等待站在李子義背后的徐澤忍不住跳出來,主動暴露其狼子野心,朝廷再傳詔天下,共討此逆賊。

  總之,與去年的慌亂相比,趙宋朝廷這次應對京東變局的表現相當穩重(遲緩),并沒有出現胡亂下令,反復催促平亂大軍不斷趕路的慌亂現象。

  同舟社調動趙宋兵馬來回奔波以創造戰機打一個大勝仗,逼朝廷認清現實的戰略設想落空了。

  但徐澤并沒有因為對手脫節的反應而盲目改變之前的方略主動進攻宋軍嚴密防守的各堡寨。

  實際上,同舟社開始修筑沭陰城后,徐澤的所作所為,更讓趙宋朝廷摸不準方向。

  原本確定此戰的重點突破方向——淮陽軍上,徐澤根本沒有往補給不怎么方便的沭陰方向再增兵。

  而負責筑城的李武真就是一門心思筑城,始終沒有出兵騷擾幾十里外的漕運干線,甚至,對宋昌安排人力于沭陰城南面十五里外緊急搶筑的城寨也視而不見。

  雙方處于一種詭異的默契狀態,以至于知淮陽軍事宋昌一面不斷告急,請求朝廷支援,一面又反復報功,宣稱其部多次擋住了賊人的猛烈攻擊。

  道君教主皇帝明知道宋知軍的奏報有問題,但為了鼓勵趙宋民心士氣,竟然承認了其人的報捷,并下詔要求淮陽軍上報功賞名單。

  之后,朝廷還真照名單落實了封賞,淮陽軍諸將平白撿了不少好處,以至于帶兵巡邏時,遠遠地看到忙于筑城的賊人,都覺得親切。

  而淮南諸鹽場生產停頓后,趙宋境內鹽價上揚,心懷蒼生的徐澤不僅沒有落井下石,還將同舟社之前囤積的大量曬海鹽出售給各路走私商。

  為了保證數量龐大的海鹽順利進入銷售渠道,徐澤鼓勵海商們直接跟趙宋官府合作,交夠規定的稅額再走正規渠道流通,盡量不走私。

  趙宋朝廷正苦于鹽荒之災,又為少了大批鹽稅的錢款而犯愁,能有這等好事,當然是捏著鼻子認了。

  同舟社提供的曬鹽價格要遠低于各鹽場的煮鹽,即便按照規定向官府交納足額的鹽稅后,走私商們依然有很大的利潤,積極性自然極高。

  為了打壓鹽價,徐澤明確要求這些包銷商必須按照指導價出售。

  若是看不到其包銷地區的鹽價下跌,則中斷交易,并將包銷商該列入黑名單,以后別想再與同舟社有任何生意往來。

  結果,戰亂中的趙宋再次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各大海鹽場相繼停產,即將出現鹽荒之際,一路上揚的鹽價居然開始不斷下跌,甚至跌破了原價。

  而因為鹽價下跌,百姓的購買欲望上漲,原本寡淡的食物可以多加鹽,趙宋的鹽稅居然還有增加。

  當然,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

  預料中的鹽荒沒能發生,普通百姓能夠少花錢就吃上“平價鹽”,參與私鹽貿易的商人和官吏們更是賺得盆滿缽滿。

  而綁定在煮鹽利益鏈上的諸多食利者,以及預計到鹽荒而惡意囤積海鹽的豪商們,卻是欲哭無淚。

  至于那些遲遲看不到復工希望的鹽戶們,迫于生計不得不另謀活路,甚至還有部分人在有心人的鼓動下,鋌而走險,化身山賊海匪,以更激進的方式謀生。

  直至徐澤出手擊敗了“紅五營”的水軍,淮南諸鹽場才恢復了生產。

  但遭此難后,不管是煮鹽的鹽戶,還是煮鹽的銷售額和銷售渠道,都遭到了極大的破壞。

  更因為大量“正規”走私曬鹽的存在,使得淮南諸鹽場規模嚴重萎縮,再難恢復往昔盛景。

  不過,徐澤搞出這么大的動靜,可不僅僅是為了傾銷積壓的曬鹽,順便摧毀歷史悠久盤根錯節的煮鹽利益集團。

  正如魏定國所說,社首的目光始終放在天下大棋局上,他回諸城,既是統籌同舟社工作,也是就近等待朝廷的使者。

  徐澤預計,用不了多久,趙宋朝廷就要請他出山。

  不是為了明顯被其人操縱的京東東路劇賊李子義。

  而是,江南就要亂了!

  并不是方臘的獨角戲,還穿插有大量魯智深、王英等人的劇情,原本有七章,一再壓縮成了四章,不喜歡的可以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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