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天子措辭極為急迫的口諭,譚稹趕緊命麾下大將王稟立即率兵渡江。
王稟統率六千兵馬,提心吊膽地穿過潤州,一直行至常州晉陵縣,都沒有發現同舟社暗藏的兵馬。
詢問了沿途州縣長官,皆說京東兵馬入境后并未停留,一路向向東趕路。
其實,這段時間,徐澤久候朝廷兵馬不至,還多次行文,催促童貫和譚稹趕緊帶人過來接收城池。
但譚稹卻疑神疑鬼,死活不敢帶精銳兵馬踏進徐澤的“包圍圈”,又磨磨蹭蹭了幾天,等到童貫率大軍渡江,兩部兵馬會合,其人才敢重新出發。
牛皋率部渡過長江時,知秀州事王子武正心情復雜地送走同舟社大軍。
在秀州休整完畢后,徐澤說話算話,將煥然一新的嘉興城還給了王子武。
唯一的要求,是招募五百秀州籍巧匠,隨大軍“打造攻城器械”。
之前的戰斗中,王子武隔著太遠,沒有看到同舟社火炮發射的震撼場景。
但火炮齊射的恐怖聲威,早就穿過人聲鼎沸的戰場,傳入嘉興城中,很多人都對這種悶雷般的聲響記憶猶新。
王子武搞不懂徐澤既然有如此聲威的武器,為什么還要招募工匠隨軍“打造攻城器械”。
但他不敢問,徐澤率軍駐守嘉興城中這幾天,狠抓市容和治安,可是收拾了不少人。
其霸道作風和鐵血手段給王知州留下了深刻印象,王子武可不想因為自己多嘴,讓徐澤干脆留下不走了。
由秀州嘉興縣至杭州錢塘縣,途中有崇德縣、長安鎮、鹽官縣、臨平鎮和赤岸口鎮兩縣三鎮。
徐澤本做好了至少要攻一縣拔一鎮的準備,但方臘軍在嘉興縣一戰中就已經破膽,沿途城鎮所放的駐守兵馬大半望風而逃。
只有臨近錢塘縣的赤岸口鎮中五千賊軍沒有逃跑,這些賊軍見到王師抵達后,立即打開寨門,直接出寨投降了。
徐澤很快就明白了他們投降的原因:這些賊軍被拋棄了。
大軍離開赤岸口鎮,繼續南下,行不到二十里,就見到了錢塘、仁和方向的滾滾濃煙。
方臘賊軍在嘉興城外大敗,之前連番大勝攀升至極點的士氣直接降至底點。
駐守杭州的賊軍得知官軍即將到達,竟然鼓不起半點作戰的勇氣,將城中的官舍、府庫和民居放了一把火后,帶著俘獲和財寶一路逃回了睦州。
賊人臨走前放的這把大火一直燒到次日未時,才被徐澤所部官兵用隔絕火場的辦法堪堪撲滅。
錢塘、仁和兩縣之前遭方臘軍屠城六日,此時再遭大火,城中百姓十不存一,急需官府撫慰賑濟。
三師隨后也趕到了杭州,兩個師加上經過整訓的蘇州兵馬,以及投降和被俘養傷的賊軍,總數近兩萬人,本就消耗巨大。
剛剛經歷戰火的秀州作為“后方”,保障壓力極大,知州王子武叫苦不迭。
戰線越往前延伸,后勤保障的壓力越大,徐澤綜合考慮,放棄了繼續向南追擊方臘賊軍的作戰目標。
宣撫制置使童貫還在路上,徐澤便當仁不讓的代行其職,留在了杭州,幫助錢塘、仁和兩縣殘余百姓重建家園。
同軍進入兩浙路以后,只是在嘉興城外打了一場數萬人規模的“大戰”,此后,雙方再無一兵一卒的對決。
主力尚存,圣公方臘也還活著,但賊軍已經失去了目標和斗志。
而對同舟社來說,真正的大戰在嘉興城外賊軍潰敗的那一刻就結束了。
這些茍活一天是一天的破膽賊軍,不值得徐澤再浪費精力,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江南的人心。
徐澤留在杭州全力組織殘余百姓重建家園,并繼續整訓蘇州籍官兵,改造投降賊軍的活動也沒落下。
這一待,就是了整整十天。
期間,童貫率領的“十五萬大軍”早就到了杭州。
也許是意識到徐澤就是李子義,京東東路的一切全是徐澤的陰謀,童貫不知從何時開始,對徐澤的心理優勢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憚。
其人也和自己的副手譚稹一樣,患有嚴重的受迫害妄想癥,總覺得徐澤留在杭州不動肯定有什么陰謀。
或許是與方臘聯手,等待朝廷大軍自投羅網,而后一舉殲滅,以與朝廷劃江而治。
或許是看中杭州水、陸皆宜的戰場優勢,提前部署水軍,給倉促到來的官軍重擊。
或是……
二人在孫老橋朱宅見識了朱勔一家被滅后的破敗,均感到不寒而栗。
而原本貪財好利的知蘇州事趙霖竟然轉性做起了忠貞烈臣,對他們這些狗宦官不假顏色,更是讓人無比詭異。
即便手握重兵,面對徐澤這種危險分子,童貫仍是極度缺乏安全感。
必須保持一個州以上的安全距離,絕不能直接與徐澤接觸!
眼見童貫過江后就一直待在吳縣城中死活不愿意挪窩,而秀州一地供給能力實在有限,徐澤乃行文蘇州,要求宣撫制置使趕緊送錢糧過來勞軍撫民。
童貫很利索就派人利索送來了錢糧,卻又催促徐澤趕緊出兵,蕩平賊巢。
意思很明白:錢糧我給,但你趕緊出力啊!這仗你自己看著打就行,咱家就咱家年齡大,就不上前線了。
徐澤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出如此戲劇性的變化,當年豪氣干云的童太尉已經變成了太傅,膽子卻越發變小了。
但他對童太傅的心理健康不怎么關心,反倒是對押運糧草來杭州的西軍副指揮使產生了濃厚興趣。
站在徐澤面前的軍官約莫三十,風骨偉岸,肩闊臂長,目瞬如電,一看就是戰陣搏殺的頂尖好手。
“你叫韓世忠?”
“回宣撫相公,正是末將。”
“韓指揮哪里人?”
韓世忠對鼎鼎大名的徐澤當然不陌生,沒想到這位威震大宋的宣撫使相公竟然對自己如此熱情。
“末將延安府人氏。”
“哦,本官自幼生于延安府,父兄也都在軍中,怎的從未聽過韓指揮的大名?”
“好教宣撫相公知道,末將今年才改名,以前叫韓五。”
“原來如此,韓指揮有沒有興趣來本官軍中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