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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造血計劃

  “社首,今年各地的糧食增產極大可能會超過預期,外糧輸入計劃要不要跟著做出調整?”

  問話的是商曹曹首褚青,其人所說的“外糧輸入計劃”實際是同舟社北伐準備計劃中的一環。

  徐澤對同舟社發展方向一慣的要求是內外兼修,內在為主,北伐也一樣。

  不管是準備階段,還是北伐已經成功,河北路的各項工程都要按照計劃穩步推進。

  沒有穩定的河北,就不會有穩定的燕云,不練好內功打牢基礎,打下再大的江山也只會是空中樓閣。

  已經開始的道路、水利、治河等大項工程建設都需要大量人力,更需要錢糧。

  同舟社不可能在河北剛剛有點起色的時候,就把絕大部分的糧食用于擴軍備戰和戰后的燕云百姓救濟上。

  因此,徐澤一面主持河北路復興計劃,增強本地造血能力;一面又實施了一個龐大的糧食輸入計劃,繼續為河北補血壯骨。

  并不是從京東、海東和遼東等同舟社已經穩定開發的地域向河北輸入糧食,這三地的糧食由官府收上來后暫時囤積,只待北伐開始成功,便直接輸入燕云。

  徐澤制定的計劃是從江南購糧。

  沒錯,就是“花錢”購買糧食。

  去年,同舟社兵發大名府,直接嚇崩了朝廷的精銳大軍,導致趙宋朝廷失去了制衡徐澤的關鍵力量。

  隨后,叛軍兵臨韋城,威逼開封,趙宋朝廷慌亂之下,派出宰相王黼和親王趙楷求和,與同舟社簽定了城下之盟。

  談判前,徐澤曾讓前面趕來探口風的張邦昌帶回了幾條談判方向。

  其中就包含朝廷要舉全國之力,籌備錢糧布帛等戰備物資,以支持同舟社整編河北駐軍,并選擇合適的時機北伐燕云。

  趙佶當時只想趕緊結束談判送走徐澤這尊瘟神,在王黼和趙楷臨行前,皇帝只在“領土”劃分上設定了紅線。

  其人要求開封府與同舟社控制區之間必須有緩沖區,并且雙方隔得越遠越好。

  至于錢糧物資什么的,天子則給了王黼最大的自主權。

  只要能讓徐澤離開開封府界,皇帝賣兒賣女都不是問題,些許錢財更不是事。

  自身不干凈又沒骨氣的宰相王黼在被徐澤一頓恐嚇后,當場便吐露了天子的所有談判底線。

  徐澤相信以教主道君皇帝的“人品”和“誠意”,說到的事肯定能辦到。

  緊扣趙佶事先開出的“底線”進行“談判”,同舟社肯定能從趙宋身上敲詐到難以想象的海量錢糧。

  但經過慎重考慮后,徐澤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

  并不是其人對錢糧不敢興趣,能順利搶到手的,偏要辛苦種田,而是這些錢糧不能這樣取。

  趙宋王朝以往財政狀況尚好時,都無法滿足河北兩路龐大的駐軍正常開支。

  現在,帝國持續動蕩之下,財政已經頻臨崩潰,要在不削減正常開支的基礎上,再增加大批錢糧保證同舟社擴軍和北伐,壓力會增加很多。

  即便徐澤在協議中明確強調朝廷必須與民休憩,停掉禍國殃民的花石綱和艮岳等大項工程建設,并將“本該”用于這些項目的錢糧改做支持同舟社北伐。

  但北伐籌備,以及北伐成功之后的救濟燕云都需要巨量的錢糧,算上這些仍有一定的缺口。

  在其他方面能省下錢糧很有限的情況下,朝廷為了滿足同舟社的獅子大張口,除了再次向百姓加征賦稅就別無他法了。

  至于加稅可能有什么負面影響,徐澤估計趙宋君臣基本沒有人會去思考,就算想到了,也不會將這問題當回事。

  這些年以來,在“豐亨豫大”的政治路線引領下,趙宋朝廷為了滿足天子的藝術追求,建設了諸多超級大工程,花費了無數錢財,使得原本豐盈的國庫頻頻見底。

  教主道君皇帝應對財政窘迫很有經驗,最有效手段主要有兩手。

  其一,請蔡京出山,推進社會改革,搜刮民間財富。

  坦白地講,這些改革政策還真不是全部針對平頭百姓,如改鹽鈔法以及推行方田均稅法等,普通老百姓想利益受損都不夠格。

  其二,授意臣子進獻“羨余”,廣開財源。

  楊戩搞出的“公田所”,陳遘“發明”的“經制錢”等等,都是為趙宋財政不計個人名聲的“忠臣”事跡。

  雙管齊下,趙宋帝國才能一直有錢花,也讓治下百姓負擔一日重過一日,致使地方頻頻出現動亂。

  最初并不是沒有臣子勸諫,但時間久了,敢勸的、愿勸的臣子都被趕出了朝堂。

  剩下的臣子們早就適應了這種有錢就折騰,沒錢就加稅的狀態,皇帝和絕大部分大臣對加稅已經沒有半點心理負擔。

  而且,若是徐澤決心通過朝廷輸送北伐的錢糧,趙宋各級官僚們不僅不會拒絕,還會歡欣鼓舞。

  如此好的機會不利用豈不是傻子!

  朝廷支持同舟社北伐而加征稅收,各地順便再多征收一大批錢糧以“補貼國用”,不過分吧?

  徐澤毫不懷疑,一旦放任趙宋加稅以備北伐,絕對會激起大規模的民變。

  反正加稅的鍋由徐澤背,如果民亂鬧得太大朝廷平滅不了,也自有徐澤這個趙宋“平亂急先鋒”去擦屁股。

  到頭來,類似方臘、樊瑞之流的野心家將盡皆粉墨登場,再次為禍。

  本就苦難深重的百姓還要再受兵禍,疲于應付的同舟社也未必能真獲得協議約定的錢糧——天下都亂完了,哪里還有那么多錢糧?

  還會因為平亂而影響計劃中的北伐,并徹底毀掉同舟社之前辛苦建立的正義形象。

  而“為朝廷賣力征稅”的各級官吏們則借機吃得腦肥腸滿,順便用他們的生花妙筆,將不知死活的賤民和血腥殘暴的同舟社一并罵個夠。

  這樣的情況,徐澤當然不會允許出現。

  所以,賢相王黼才會力抗天子馬上簽署協議送走徐澤的強烈要求,不顧個人安危,與逆賊據理力爭,竭力為朝廷爭取利益。

  雙方經過艱苦的談判,趙宋朝廷最終與同舟社達成相對“有利”的協議。

  其中就包含取消由朝廷提供北伐所需錢糧一項,只是在維持原本河北駐軍消耗的基礎上增加了三成轉運錢糧。

  而且,徐澤還在協議中明確強調,增加的這部分錢糧要由朝廷在其他開支中節省,五年內不得再向百姓加征任何賦稅。

  不然的話,徐澤將率大軍叩闕,掃除禍亂天下的奸臣賊子。

  朝廷的稅不能加了,沒法轉運更多的錢糧,同軍北伐卻勢在必行,擴軍所需的錢糧布帛等物資還得籌備。

  不能通過協議“白拿”,那就只能“掏錢買”了。

  當然,徐澤也不可能真拿錢去買物資。

  同舟社派出商隊,跳過朝廷這個“中間商”,直接以鹽、糖、鐵、玻璃、陶瓷等物資從趙宋產糧區換取糧食。

  實際操作過程有一整套流程,并不是以物易物這么簡單。

  這便是同舟社與朝廷簽署物資交換協議的由來。

  褚青是商曹曹首,具體經辦此事,清楚一些內幕。

  雖然物資交換協議對雙方都有利,屬于雙贏。

  但某種意義上講,卻是同舟社為失血過度的江南等產糧區恢復造血功能。

  此舉與后世二戰之后,美國對一片廢墟歐洲國家進行“援助”的“馬歇爾計劃”異曲同工。

  當然,以徐澤的做派,也不會搞單純的物資交換,其中還涉及一系列復雜的附加協議。

  同舟社治下糧食增產超過預期,褚青從商曹本身職責出發,建議“調整”外糧輸入計劃,實際是希望提高本方物資的交換價格,以獲取更大的利益。

  畢竟,同舟社可以少輸入江南等地本就賣不起價的糧食,江南等產糧區卻急需同舟社的物資救濟。

  徐澤沒有正面回答褚青的問題,轉而詢問財曹曹首蔣敬。

  “蔣曹首,加上江南的救濟,今年我們可會有赤字?”

  蔣敬掌管預算、度支、審計等事務,最關心的赤字。

  “會社首,今年若不遭遇大災,應該不會有赤字,與朝廷進行物資交換,總體也是維持盈余狀態,外糧輸入計劃調整與否,影響不會太大。”

  這幾年,同舟社治下大項民生工程不斷,開支很大,但總體還能維持盈余狀態,這種經濟財政收支情況當然不正常。

  除了數次大戰獲得的戰爭賠款外,還有通過不對等交易,從宋、遼、金、高麗、日本、南洋等國和地區的不斷吸血。

  徐澤對赤字沒時人這般排斥,但取得燕云之后,一段時間內都必須要對這份“負資產”持續輸血才行,在北伐前必須厚實家底保持盈余,就必須持續吸血。

  但包含江南在內的各地遲早是同舟社的天下,不能對這些地方吸得太狠,該造血還是得造血的。

  即便是“敵占區”,同舟社先“幫忙”抓建設,也符合同舟社的長遠利益。

  褚青在商言商,只站在經濟利益角度考慮問題反而落于下乘了。

  “褚曹首,外糧輸入計劃暫時不用做大的調整,但可適當向杭州和明州傾斜配額。”

  “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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