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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穩定的根本

  燕云十六州又分為山前七州和山后九州,基本對應遼國的南京道和西京道。

  趙宋既缺強兵,又對燕云之地念念不忘,趁著西京道亂成一鍋粥的時機,大肆招誘只要吃飽飯就能賣命的遼地漢人為軍,確實符合他們對強軍的定位。

  其實,戰亂通常伴隨著逃荒,就算沒有趙宋的徠民政策,處于戰區之中的山后百姓也會攜老扶幼翻山越嶺向南遷徙,以逃避戰亂。

  大同控制下的蔚、白、奉圣等州,已經恢復穩定,百姓看到了活下去且能活得更好的希望,不會為了一點糧食就背井離鄉去給趙宋賣命。

  但還處在動蕩中的應州、朔州、寧邊州等地,百姓朝不保夕,卻很容易被招誘。

  并且,這幾地的基層官員多半會因為“留條后路”而放任河東方面的小動作。

  實際上,徐澤早就掌握了河東路官府在西京道的鬼祟行為。

  甚至,完顏阿骨打可能也知道。

  二人只是為了給本國下階段的戰略留下“活扣”,選擇睜只眼閉只眼罷了。

  “蘇卿估計趙宋這段時間大概招誘了多少人南下?”

  徐澤的問話語氣平緩,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蘇京一直跪伏在地,不敢偷瞄皇帝的臉色,更不敢妄猜天子之心,只能老實作答。

  “臣不甚了解,只能依據以應州流失的人口比率,大略推算南下的漢兒應該有五萬人以上,最多應該還沒到十萬人。”

  戰亂中流民四起,不僅應州的百姓向南逃亡,北面云中府、德州、豐州等地的百姓也有經應州逃亡。

  以遼地官府的行政效率,這種情況下,掌握不了具體數據很正常。

  應州靠近已經安定下來的蔚州,且之前又向大同朝廷獻土,金軍不敢南下搞事,情況還好一點。

  西面的朔州、寧邊州、金肅軍等地,遼、金、宋、夏等勢力角力,更加混亂。

  蘇京不知道這個數據也很正常,徐澤也就不再為難其人了。

  “蘇卿平身。”

  蘇京知道自己的腦袋應該不用被石灰腌漬了,終于松了一口氣,再拜。

  “謝陛下!”

  待蘇京起身,徐澤提出了自己的考題。

  “蘇卿對穩定應州可有計較?”

  天子考校才干,說明自己還有用處,蘇京精神一振,腦子轉得飛快!

  應州夾在蔚、代、朔三州和云州府之間,面對宋、金以及還沒有死透的遼國,四國角力,形勢非常復雜。

  想要境內穩定,僅靠東面的蔚州為支撐是不夠的。

  這一點,就好比牛皋當初帶兵拿下了白州,一方面鞏固白州防務,一面建議修建白州至中山府的道路,將白州徹底納入大同治理體系內,方能保持其穩定一樣。

  應州再往西是朔州,拿下了,提供不了戰略支撐,還會增加轉運困難。

  能做文章的,無非就是北面掌握在金人手中的云中府,以及南面掌握在宋人手中的代州。

  同金兩國早就結成了同盟,并且共同出兵滅遼,遼國還沒有徹底滅亡之前,內訌的可能性不大,當前能做文章的,只有南面的代州。

  皇帝的意思其實很明顯,就是要取代州,問題只是師出何名,以及如何突破代州境內險關堅寨。

  蘇京很快就理順了思路,說出自己的答案。

  “臣以為,應州面對遼、宋、金三國勢力(金軍還沒有進入朔州),若想穩定,必得再取一面為屏障。同金有盟約在先,遼國尚未平滅,不宜擅起沖突。最好突破的方向,應是代州。”

  “嗯。”

  徐澤點點頭,示意蘇京繼續。

  “南朝趁著我大同和金國滅遼之際,偷偷招誘應州百姓,正所謂不問自取是為賊,我朝討之,天經地義。”

  這個答案也隱含在君臣二人之前的對話中,蘇京能答出來不足為奇。

  “蘇卿可知代州的具體情形?”

  “西京道亂了之后,南——趙宋曾向邊境增過兵,具體兵力臣屬實不知,只知道一些其他事。”

  蘇京好不容易在徐澤面前挽回了一點形象,不敢亂說話。

  “聽跑回來的人講,南下的漢兒太多,河東準備的糧食嚴重不足,官府只收青壯不管老弱,就算招到軍中,官軍也動輒辱罵,全沒把漢兒當人看。漢兒們受了趙宋官府的愚弄和欺騙,怨氣很重,皆懷二心,陛下若興兵問罪,代州唾手可得。”

  蘇京嘴中的“漢兒”就是漢人,卻不是指所有的漢人,而是特指遼、金、夏等國境內的漢人。

  至于趙宋的境內的漢人,那叫宋人。

  不僅遼、金、夏等國百姓稱呼漢人為漢兒,宋人也這樣稱呼。

  由這一稱呼就能看出,分屬南北東西各國的漢人雖然同族,但所有人心里其實很清楚,彼此實際上并不是一路人。

  不過,遼地南下漢人應該是對趙宋禁軍有誤解。

  區別對待,甚至歧視低看是肯定有的。

  但動輒辱罵乃是宋軍傳統,莫說沒把最底層的兵卒“當人”,就是軍官,大多數也沒把自己“當人”。

  徐澤估計問題的關鍵,還是官府沒有籌備足夠的糧食就盲目招誘遼地漢人南下。

  畢竟,河東的地形擺在那里,急切間轉運大批糧草至河東確實存在很多困難。

  徐澤一點也不意外,因為趙宋君臣做事向來就是這樣沒頭沒腦。

  當初,趙佶、童貫為了聯金抗遼的國家大事,前后籌備了好幾年。

  最后,卻讓馬政一個中低階軍官獨自出使。

  并且,還是臨到要啟行了,才在登州軍營中隨便薅幾個大頭兵,一番封官許愿后就出發。

  而出使最重要的國書、通譯、海圖,甚至具體任務等等,全沒有!

  徐澤毫不懷疑,譚稹在河東做的所有事,都與馬政當初出使遼東一樣,肯定沒有得到趙佶的圣旨授權。

  原因也很簡單——萬一事有不諧,方便教主道君皇帝推卸責任。

  “遼國若不是先自亂,女直人再強,也不可能滅遼。百姓才是社稷穩固之本,應州既已納入大同治下,蘇卿為官一方,當以民生為重,其他的事不要多想。”

  說了半天,皇帝卻突然提到了民生,蘇京額頭頓時滲出了汗,趕緊下拜。

  “臣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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