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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趙構紹宋有手段

第(1/2)頁  能在亂世之中中脫穎而出者,都不是易與之輩。

  而能在一年時間內,由毫不起眼的九皇子變成承載大宋社稷之“天命之人”,趙構這樣的奇跡幾乎不可復制。

  他的成功有跡可循,并非全靠虛無縹緲的運氣。

  單憑其人在江陵府倉促登基之后,接連施展的聚人心、穩地方、分朝臣組合拳,就充分展現了其魄力、心機和手段。

  趙構這段時間的表現,已經遠勝其祖父神宗、其父道君和其兄長淵圣等人,如果將其放在后三者所處的時間段——

  可惜,歷史不能假設。

  現在的天下大勢乃是大同滅宋,大宋剛剛重生,就面臨著隨時都會再次覆亡的惡劣環境。

  但另一方面,也正是不團結起來就沒法生存的極大壓力,才讓各懷心思的殘宋勢力勉強湊合在一起,重建了大宋。

  實際上,新宋雖然危機四伏,卻還有喘息的機會。

  京西南、北路和淮南東、西路四路的同軍急速擴張后,已經吃撐,正在集中精力剿匪、清田,逐步恢復正常社會秩序。

  從大同以往的擴張規律看,其短期內再次擴張的欲望應該不會太強。

  只要宋軍沒有不自量力真的“迎二圣,復故土”,在以上戰區,近期就不會與同軍有大規模的武裝沖突。

  甚至,在局部戰場上,同宋兩軍還能暫時維持虛假的均勢。

  但京西南路的戰略要地襄陽被同軍掌控,以及兩淮盡失,使得弱勢的新宋即便與大同帝國有長江天塹阻隔,仍處于極度不利的戰略被動局面。

  就算趙構將行在由江陵府遷到更南面的潭州,可只要改變不了宋軍遇同即潰的頹勢,前線和后方就沒有太大的差別。

  而大同早在七年前便在明州打下楔子,此番又借著大宋滅亡前后的混亂大肆擴張全取兩浙路,更是連新宋政權出海逃跑的后路都給堵得死死的。

  不奮進,必會死!

  可以預見,大同帝國一旦消化了上述地區,必然會發動新的大戰。

  新宋政權若不能在此之前完成力量整合,別說中興了,能不能擋住大同的下一波攻勢都是兩說。

  就算拋開對同戰略上的全面被動不談,勉強湊合在一起的新宋內部也是矛盾重重。

  趁著大同滅宋之機,出兵攻陷秦鳳路西安州和懷德軍的夏人并沒有停止擴張。

  最近,夏軍還增加了兵力,東南攻打秦鳳路鎮戎軍,西北則頻繁襲擾熙河蘭廓路西寧州,似是打定主意要重新奪回這些年失去的戰略要地。

  面對同夏兩國左右夾擊的形勢,陜西諸路縱有強兵,也只能步步退縮。

  尤其是永興軍路,三面臨敵,處處都得布防,處處都可能防不住。

  而朝廷南渡之后,原本用于養活陜西諸路兵馬的巨量錢糧也無從維持。

  這種情況若不能盡快改變,作為大宋國之柱石的西軍遲早會崩。

  實際上,新宋朝廷已經有大臣建議干脆調西軍南下,主動放棄陜西大部,以此誘使同夏兩國相爭。

  坦白地講,此計若是能成,真引得同宋爆發持久的大戰,對暫時沒有反擊之力的新宋政權來說,未嘗不是一步妙棋。

  但宋夏兩國百年拉鋸,無數陜西漢子血灑疆場,早就殺紅了眼。

  朝廷要是就這樣放棄,西軍愿不愿意南撤尚是未知數。

  就算撤了,他們還會不會為輕易放棄自己家鄉的朝廷繼續賣命也是未知數。

  更重要的是夏軍戰力很迷,經常連西軍都打不過,肯定打不過更加彪悍的同軍。

  朝廷主動放棄陜西的結果,很有可能是前腳送給夏人,后腳就落到了大同手中。

  而且,陜西諸路相對于大同,就好比兩浙路相對于新宋,是新宋政權唯一能對大同構成側翼威脅的戰略凸出部。

  陜西在手,新宋就有等待時局變化反攻大同的機會。

  一旦失去陜西,就徹底變成了混吃等死的割據政權。

  屆時,朝廷便是再想乞和,都沒有談判的本錢。

  除了保不住也得保的陜西諸路外,趙構還面臨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新宋朝廷威信未立,各路州、府雖然口頭上承認朝廷,卻以各種借口敷衍,拖延上解朝廷急需的錢糧。

  更有甚者,還向朝廷伸手要錢要糧要軍隊——境內民亂不止,盼天兵前來平亂。

  朝廷不擴軍就沒辦法平亂,沒有軍事上的強大威懾力,就別想號令地方。

  可地方不主動解送錢糧,朝廷就沒辦法擴軍。

  這就是一個死結,解不開此結,新宋擁有再大的疆域都只是紙面數據。

  相對而言,各地蜂蛹群起的潰兵、盜匪和民亂,反而算不上太大的事了。

  反正朝廷勉強能夠管理的地方也就臨近行在的十幾個州府,更遠的地方已經鞭長莫及了,亂的又不是自己手中的東西,不心疼!

  所有的問題都壓在了趙構身上,只有處理好了這些事,切實掌控了這些對朝廷陽奉陰違的地方勢力,他才是正兒八經的新官家。

  面對如此困境,年僅二十歲的趙構展現出完全不同于乃父、乃兄的極大魄力。

  其人先是扛住了文臣們的壓力,以“不破則不立”的大決心,授予韓世忠、折彥質、劉光世、李成、張俊等人方面之任,命他們接管混亂不堪的各地。

  為了搶時間盡快完成軍事擴張,趙構只給了眾軍將朝廷官爵。

  各部募軍所需的錢糧甲械全靠自籌,最終能夠掌控多少軍隊,全憑個人本事。

  大宋王朝能夠壓制造反成癮的軍隊,從而結束混亂的五代亂世,除了以文馭武,并頻繁調動軍將使得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等手段外,最主要的一點就是控制錢糧。

  無論是最老牌的將門府州折氏,還是軍隊最為龐雜的西軍各軍頭,都必須依靠朝廷的錢糧才能過活。

  便是再能打的軍隊,沒了錢糧,都得抓瞎。

  而軍隊一旦能夠自籌錢糧,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軍隊自收自支,自主性更強,戰斗力更有保證,可也會漸漸失控。

此舉顯然有悖于大宋傳統,一個不慎就會養出尾大  (本章未完,請翻頁)

第(2/2)頁  不掉的藩鎮。

  但現在新宋最關鍵的問題是沒有軍隊就無力應對內憂外患的局面,眼前這關都過不去了,哪里還能操心以后有的沒的?

  而且,以同軍的彪悍,也只有藩鎮化的軍隊才有足夠的戰力勉強與其對抗。

  兩害相權取其輕,只有先擺脫了隨時都會再次國滅的命運,等新宋與大同真正達成戰略均勢之后,再考慮削藩收兵權的問題。

  趙構此舉的效果自不用說,僅僅月余時間,就看到了成果。

  折彥質、劉光世在軍中素有威望,善得兵心,二人將重點放在收編亂軍和潰兵上,基本是將旗一樹,應者云集。

  韓世忠、李成起于行伍,敢打能打,麾下將士也有股狠勁,這二人便把主要精力放在平定以鐘相為首的民亂上,平亂、整編、屯田一條龍。

  而由唐州率部突圍南下的軍中新秀張俊也不含糊,其人靠著之前的清野,很是搜刮了一大筆錢財。

  在如今的大宋,有錢就有兵,有兵就更有錢,如此滾雪球,勢力擴張也相當快。

  應該說,大宋從來就不缺能人。

  只要皇帝敢放權,很快就能有人為朝廷拉起數萬大軍。

  但這些軍隊空有龐大的數量,現階段依然是烏合之眾。

  不經過相當長時間的訓練和磨合,以及在不斷的戰斗中錘煉,戰斗力依然可疑。

  為了爭取寶貴的時間,趙構聽取了同知樞密院事汪伯彥的建議,遣使入同宣告新宋成立,正式向大同帝國叫板。

  此舉理所當然地遭到了一些被大同打怕了的臣子反對。

  這些人生怕朝廷過于高調,會引來同軍的報復行動。

  趙構卻認為大同滅宋之心不死,新宋根本藏不住,也不應該藏。

  唯有主動應戰,才能贏得喜歡邀名的正乾皇帝正視,還能借機擴大新政權的影響力。

  這套說辭很迷,并沒有多強的說服力。

  任何異常行為的背后,都有其原因。

  “漢水大捷”之后,同軍停止了對趙構的瘋狂追擊,給了其人喘息之機,讓一度計劃繼續南逃的新宋行在暫時留在了江陵府。

  沒有了迫在眉睫的壓力,原本就勉強湊合在一起的朝臣們便開始鬧騰起來,“戰與和”“進與退”的爭論充斥在每一次朝議之中。

  而類似于放棄陜西引同夏兩國大戰,征召野蠻敢戰的南疆夷人對抗同軍,編伍福建、廣南疍民奇襲大同水師等各種古怪言論,也大有市場。

  正所謂“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大宋肯定是因為自身肯定存在極為嚴重的問題,才會被新崛起的大同摧枯拉朽般覆滅。

  新宋政權能夠動用的資源大幅縮水,要想打敗大同中興社稷,就必須亡羊補牢,下狠心解決道君、淵圣兩朝遺留的嚴重問題。

  找問題永遠比解決問題更簡單,找了上百年問題的大宋士大夫們更是極擅此道。

  任何一個問題都能找出一堆的原因來,絕對不重樣。

  每個人都有經天緯地之才,說起來都是頭頭是道,隨便拉出一個,都能吊打幾個月前才死在潭州的蔡京老賊。

  朝臣們的思想混亂無比,根本無法統一,各種扯皮不斷,導致皇帝的任何決策都會有人反對,同時也會有人支持。

  紛紛擾擾中,趙構遣使溝通大同的決定勉強得到通過。

  為了減少阻力,其人只派出了以尚書比部員外郎萬俟卨為首的低級別使團。

  趙構在這個時候堅持遣使入同,其真實目的當然不是向大同宣戰。

  汪伯彥的建議之所以能夠打動其人,乃是此舉可以解決趙構最致命的法統問題。

  大宋滅于大同之手,可紹繼大宋社稷的趙構要想坐穩江山,最簡單最快捷的辦法就是取得大同正乾皇帝的認可。

  這件事說來荒唐,卻偏偏有其內在邏輯,也有迫切性。

  曾率眾伏闕上書的太學生陳東、千里入臨安請愿的布衣歐陽澈等人也在大宋覆滅前逃出了臨安城,并隨眾人南渡。

  這些人趕到江陵府后,還是一如既往的關心國是,一再向剛剛登基的的趙構上書。

  說什么同軍不得人心,京西、兩淮各地民亂四起,只要官家御駕親征,翹首亟盼王師北上的中原百姓必會群起響應,大勝同軍收復失土的機會就在當前。

  趙構之前才被同軍追得差點丟了魂,自不可能頭腦發熱,聽信陳東、歐陽澈等人的鬼話,對其上書一概置之不理。

  但這些人口才極好,民望也高,在他們的不斷鼓動之下,原本對江北之事并不是太熱心的江陵百姓也開始躁動起來。

  江陵小朝廷新建,面臨的形勢比起去年同軍第一次攻打臨安城時要危險得多。

  到處都是南渡官民的江陵城人心惶惶,也遠不能和大宋提前幾年就開始營建的臨安城相提并論。

  若是任由這些暴民胡作非為,遲早要搞出大事來。

  而本打算作為裝點門面的元老重臣資政殿大學士李綱趕到行在后,立即反客為主將了趙構一軍,更是讓其人下不了臺。

  李綱一到江陵,便向皇帝提出來國是、赦令、戰、守、巡幸、本政、責成、修德等“八議”,要求“陛下度其可施行者,愿賜施行,臣乃敢受命”。

  如“本政”一議,其人認為“朝廷之尊卑,系于宰相之賢否”,并引用唐武宗朝李德裕之言“宰相非其人,當亟廢罷;至天下之政,不可不歸中書”,

  擺出一副要么不用我,用我就盡歸“本政”,別給我掣肘的強硬態度。

  再如“修德”之議,李綱更是老氣橫秋地教導嘴上沒毛的小皇帝“初膺天命,宜益修孝悌恭儉之德,以副天下之望”。

  趙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卻不得不捏著鼻子接受李綱的所有建議,并付其人尚書左仆射兼中書侍郎之任,以期穩住混亂的朝堂。

  這就是趙構固執己見,堅持要遣使入同的原因。

  結果,還真讓其人賭對了。

  正乾皇帝雖然沒有親自接見萬俟員外郎,卻命外部接受了新宋遞交的國書和禮物,還讓昏德候趙佶會見了萬俟卨,并讓其轉交親筆信給自己的第九子趙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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