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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想撿漏就別猶豫

  當今之世,大同帝國一家獨大,宋夏等國皆匍匐在強同腳下瑟瑟發抖。

  大同開啟伐夏之戰,客觀上給了內部矛盾重重急需整頓的新宋政權喘息之機。

  可問題是夏國實力更弱,前些年都能被孱弱的宋軍打得節節敗退,更別說對抗彪悍的同軍了。

  若是沒有外力干涉,夏國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被大同帝國滅掉。

  正所謂唇亡齒寒,宋夏兩國雖有歷史積怨,可若是沒有夏國在側牽制同軍,新宋政權也將快速敗亡。

  為了讓夏國拖住同軍更長的時間,新宋川陜宣撫處置使張浚急令陜地各部兵馬出擊永興軍路。

  可惜,張相公為了大宋社稷放得下與夏國的歷史積怨,麾下的軍頭們卻不肯配合。

  大同帝國一家獨大,有足夠的實力同時單挑宋、夏兩國。

  而秦鳳路宋軍接收了大量被釋放的戰俘后,戰力不僅沒有加強,底層兵卒還被這些吃過同糧的袍澤搞得全沒心思打仗。

  前段時間的斥候戰更讓西軍軍頭看清了同軍的可怕戰力,很多人由此生出了異樣心思,以各種借口推脫張相公的軍令。

  時間不等人,每多耽擱一天,夏國就多一分滅亡的危險。

  為了解救夏國,避免新宋獨抗同軍的局面出現,張浚只能匆匆趕往秦州,催促諸將之中最能打也最敢打的知秦州事李彥仙帶頭出兵。

  實際上,不用張相公催促,李彥仙早就“出兵”了。

  大散關之戰后,重傷的秦明被移送后方接受養傷,遼東怨軍出身的劉舜仁接替秦明駐防鳳翔府。

  彼時,秦州宋軍挾大散關之勝,士氣正盛,頻頻越境騷擾。

  劉舜仁并沒有盲目反擊,而是以三處互為犄角的營寨阻敵于大散關以西,任宋軍如何囂張,也絕不越境追擊。

  悶頭整訓兵馬整整半年之后,其人才展開對秦州宋軍的反擊行動。

  劉舜仁的反擊戰術并不復雜,就是立堅寨打呆仗,步步推進,逐步擴大本部的實際控制范圍和斥候活動半徑,絕不給宋軍可趁之機。

  為了徹底打滅宋軍因上次大勝建立的士氣,牛皋在戰前特意抽調各部精銳加強了劉舜仁部斥候營,使得秦州的斥候戰遠較其他各處更為激烈。

  同宋兩軍都有傲氣,互不服輸,一開始就打出了真火。

  為了壓服對方,同宋兩軍不斷增加斥候的規模,使得沖突烈度不斷升級。

  最終,爆發了雙方總兵力超過千人的伏擊戰。

  持續而激烈的斥候戰讓同軍付出了近六百精銳的傷亡,宋軍的傷亡至少兩倍于此。

  從同軍調整戰略開始,這個結果就已經注定了。

  李彥仙終究只是自封的“彥仙”,而不是真正的“兵仙”。

  就算兵仙在世,在相對狹小的固定戰場之內,面對裝備、技戰術、軍紀和士氣等要素全面占優的敵人,也只能接受打不贏的無奈現實。

  其實,劉舜仁的部署根本談不上滴水不漏,至少李彥仙就能找出其中的破綻。

  真正讓宋軍難受的,恰是大同的基層掌控力和組織動員力。

  僅僅過去半年時間,陜西巡撫使司就基本消化了治下各州府。

  鳳翔府百姓再見到入境襲擾的宋軍,就比涇原路百姓見到了夏人還要更“積極”——積極拿起武器防守村寨,并向同軍通風報信。

  宋軍只要深入同境,就是舉目皆敵的局面。

  莫說同強宋弱,就算兩軍實力相近,可在行動單向透明的情況下,也是無計可施。

  沒法出奇兵致勝,硬碰硬宋軍更打不贏,可一旦放棄了本方的軍事控制線,同軍就步步緊逼。

  更可惡的是隨軍事控制線穩步推進的,還有大同的共建會基層組織。

  通常,只要同宋雙方斥候拉鋸超過半個月,該區域內的百姓就不知不覺間投向同軍一方,主動為后者提供各種情報,而對宋軍卻各種誤導。

  同軍這種以月為時間長度單位,僅在一州數縣的狹小區域內的軍事和民政擴張節奏很穩,卻讓宋軍毫無辦法。

  這輪持續了近三個月的斥候戰結果,便是曾經“斬同軍數萬”士氣極高的秦州宋軍也被同軍穩定卻有效的攻勢徹底打慫了。

  李彥仙被逼無奈,只能執行清野政策,強行將董城鎮東的百姓全部遷到成紀縣以西,人為制造出了近三百里的無人區。

  如此,宋軍才算勉強擋住了同軍的戰術擠壓。

  但也因此失去了大片控制區,本方更沒法主動出擊了。

  即便狂傲如李彥仙,也不得不承認同宋兩軍實力差距之大,已經無法靠將帥的個人能力來彌補了。

  因而,面對張相公苦口相勸,李彥仙難得沒有開口就噴人。

  其人坦率承認同軍之強,遠超宋軍想象,自己都被同軍打怕,整個秦鳳路更沒人敢主動出擊。

  當前唯一的辦法不是攻擊同軍,而是抓緊時間修筑防御工事,并整頓兵馬,以應對同軍滅夏之后的新一輪攻勢。

  其實,李彥仙自己都不看好這個龜縮戰略。

  只因兩軍的差距實在太大了,若是能給其人多兩年的時間專心練出一支人馬過萬的強兵,或許能夠擋住鳳翔府同軍的進攻。

  問題是以大同恐怖的民政掌控和軍事滲透手段,等兩年之后,秦鳳路還能姓宋么?

  至于救援夏國的問題。

  李彥仙建議張浚換個思維角度,反正夏國救不了,還不如趁其國滅之際,出兵收回西安州和懷德軍等地。

  甚至,西軍還能更進一步主動夾擊夏人。

  操作得當的話,應該能取得更多戰略要點。

  大同正乾皇帝攻夏之前,專門發布《伐夏檄文》,號召天下豪杰共同出兵伐夏。

  想來,以正乾皇帝的霸氣,肯定會說到做到,絕不會在夏國滅掉之前攻擊滅夏有功的宋軍。

  在李彥仙嘴中,聯夏攻同變成了聯同攻夏,張浚終于明白自己之前還是太年輕太沖動,也小看了秦鳳路面臨不利局面。

  其人沒有再逼李彥仙出兵攻擊同軍,可也沒有接受其人短視至極的攻夏建議。

  張相公當日便離開了秦州,趕往熙州,尋資歷最淺而對朝廷相對忠誠的知熙州事劉锜問策。

  數日后,張浚向潭州朝廷如實奏報了陜西諸路當前形勢,主動承認自己之前統合川陜力量獨抗同軍的計劃過于樂觀。

  認為西軍歷經多次大戰,已經殘缺不堪,僅靠陜地兵馬,不足以實現聯夏攻同的戰略。

  夏國必然會被大同帝國滅亡,秦鳳路遲早要面對挾滅夏之威而來的同軍。

  其人甘冒奇險坐鎮川陜對抗同軍,自然不會被眼前這點困難嚇倒。

  張浚在奏報中重新擬訂了川陜攻略,提出三步走策略。

  第一步,利用大同伐夏而暫緩攻打新宋的時機,抓緊時間整訓陜西兵馬,積極鞏固新防線。

  基于錢糧出川困難沿途消耗過大的問題,張浚還建議抽調部分西軍骨干入川編練蜀地兵馬,以形成兵力梯次配置。

  防止出現秦鳳路形勢惡化則川陜全線皆崩的局面,并為日后反攻大同積蓄力量。

  第二步,利用同軍滅夏造成的混亂,以錢糧招降西壽保泰軍司、卓啰和南軍司、西涼府等地的夏軍,以防同軍全取夏地而對秦鳳路宋軍形成戰略包圍碾壓態勢。

  再利用這些據點和夏人,挑動夏國滅亡之后必然會出現的民族矛盾,以大量牽制同軍鎮守兵力,盡力讓混亂的殘夏勢力變成拖垮大同帝國的泥沼。

  秦鳳路則在正面抗住同軍的攻擊,逐漸達成同宋兩軍在陜、夏兩地的攻守平衡。

  第三步,待蜀地兵馬編練完成,再調蜀兵入陜,展開戰略反攻。

  這份新計劃立足川、陜、夏等地形勢,表面看似乎比之前統合川陜力量獨抗同軍的計劃更加具有操作性。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張相公實際并不看好陜地形勢,正面沒有希望,才會提出編練蜀兵、經營夏地這類退路和邊角棋。

  事實上,張浚的確不看好秦鳳路形勢。

  其人已經意識到僅靠陜地兵馬,莫說反擊同軍,能否擋住后者都是個大問題。

  這個新計劃的核心就是變經營陜西為經營蜀地,此間的進退考量耐人尋味。

  其實,不僅陜西無力進取,江南、福建等路也一直被同軍穩穩壓住。

  所以,就算明知道大同伐夏是宋軍展開反攻的大好時機,可由于本方實力太弱,新宋政權也只能集中精力整頓內部而白白浪費戰機。

  陜地溝通潭州的路線太長,消息來回動需要近月時間,非常耽誤事。

  張浚作為川陜宣撫處置使,已經被小趙官家授予統管川陜大權,自不可能等到朝廷有了明確詔令再調整川陜戰略。

  確定新計劃后,其人便再次啟程,計劃趕往涇原路實地考察取夏抑同戰略。

  但形勢再次變化,已經用不著張相公再深入一線考察實情了。

  其人才趕到鞏州,涇原路就傳來戰報:

  西安州、懷德軍駐守夏軍因乏糧而越境襲擾德順軍、鎮戎軍兩地軍民。

  涇原路經略使曲端隨即率軍反擊,連敗夏人,先后攻下平夏城和蕩羌、靈平、通峽、鎮羌、九羊、通遠、勝羌、蕭關等“一城一堡一關六寨”。

  全取懷德軍后,曲經略繼續西進,又攻下了臨羌寨、寧安寨、天都寨、寺子岔堡、甯韋堡、定戎堡和綏戎堡等“三寨四堡”。

  此刻,涇原路兵馬已經圍住西安州。

  用兵如神的曲相公大膽預計最多兩天時間,其部就能解決夏軍全部收復失土。

  西安州和懷德軍地處屈吳山、兜嶺、天都山等大山之中,居高臨下,控扼周邊,宋、夏無論哪國占領這里,都能給對方造成戰略上的壓制效果。

  數十年來,宋夏兩國圍繞此地進行的戰爭遠超他處。

  而夏人之前為了應對同軍大舉征伐而全國動員,境內錢糧向東線戰場集中,確實有可能造成西安州和懷德軍軍糧不濟的情況。

  但夏國現在都被同軍打得快要滅國了,哪里還敢襲擾涇原路?

  很明顯,曲端謊報了軍情!

  不過,同夏積怨已深,互不信任。

  夏國面對大同討伐即將亡國的壓力,也不愿放棄西安州和懷德軍,就是害怕宋軍得到這兩地后,會趁勢夾擊本國。

  戰端已起,再追究曲端擅起邊釁已經沒有意義。

  當務之急,是如何處置即將滅亡的夏國?

  盡管張浚幾日前就確定了趁夏國滅亡之際招降夏軍的計劃,卻沒有想過夏國這么快就到了滅國的邊緣。

  張相公就算再不知兵,也能從曲端遠超常理的破敵速度看出問題端倪:

  夏軍在西安州和懷德軍的防守非常薄弱,且士氣極為低下,才會任由涇原路宋軍如此輕易攻下這么多城寨。

  再進一步推測原因,就不難猜出同軍很有可能已經殲滅夏軍主力,或逼近興慶府。

  夏國眼看就要滅國,才會瘋狂收縮兵力,完全還有心思顧及這些邊角之地了!

  事實正是如此。

  早在七日前,寧州同軍就向涇原路經略使曲端送來了一份戰情簡報。

  九月十七日,同軍第三軍一部出連谷,下濁輪寨,招降暖泉峰以南、大橫水以北大小番部二十七。

  九月二十二日,同軍第二軍攜倒塌嶺謨葛失、白達旦等部騎兵,出陰山,直逼夏國午臘蒻山(位于河套東北角)。

  黑山威福軍司十丁抽九,拼湊了近五萬人馬(黑山威福軍司獨抗契丹,鼎盛時能出正兵七萬),卻大敗于僅有兩萬人的同軍之手(含倒塌嶺各部游牧騎兵五千余人)。

  此戰,夏人死傷近三成,河套諸部一戰膽寒。

  十月初七,同軍第三軍主力出晉寧軍,與夏國左廂神勇軍司、祥佑軍司鏖戰十余日,連破彌陀洞、銀州、石州等地。

  此戰,同軍陣斬夏軍主將梁多凌,夏國左廂神勇盒祥佑兩軍司被打殘。

  十月十九日,同軍第四軍偏師出保安軍,攻破長城嶺,直逼洪州。

  三日后,第四軍主力出環州白河川,破清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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