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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3 有仇的義兄弟,如今卻要合伙做走狗

  “要保我北平國,即便只得倚仗契丹,但是如果讓魏朝知曉我邦的意圖,只怕亡國之厄須臾便至按愛卿想來,要與契丹聯手,我北平又該怎么做?”

  經過短暫的沉默之后,王都緩緩開口,以嘶啞的嗓音問道。和昭訓還是急于賣弄自己,遂又朝著前方踱了兩步,回道:

  “魏帝連吞楚、越,南拓疆土至交趾,以中原正朔自居,睥睨天下、傲然于世;契丹國主則新滅渤海,征服北地諸族,又震懾得黠戛斯諸部歸附,而稱霸北地他們二人自認為是當世雄主,便如針尖對麥芒,互不相讓。加上契丹開始犯邊襲擾試探,魏朝也毫無顧忌越境攻討,兩國大戰,也必然已迫在眉睫。

  而契丹如若犯塞,魏朝調兵北上,須屯戎于幽、易間,軍旅往來,也將由我北平做為偏師迎送。趁著那個機會,也便于探明魏軍軍資糧秣囤放去處等軍情,報于契丹,突襲后勤,以斷補給自古道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契丹有我北平襄助斷敵糧秣,再直取后方空虛,那魏軍焉有不敗之理?

  如此借契丹之勢,若能逼迫魏朝不得已退至黃河以南。耶律阿保機重用漢臣,也勢必要培植漢人統管燕云乃至河朔諸地,大王取信于契丹,屆時有強援倚仗,非但可以自保,甚至還有機會趁機兼并周邊軍州拓展疆土”

  聽和昭訓滔滔不絕的講述著自己的計劃,王都沉著張臉,面色凝重得很他也很清楚正要與魏朝為敵事關重大,可是無法舍棄自己所奪取的王位,那也就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北平國的前身義武軍藩鎮,一直以來便都是在梁國、后唐、魏朝等強大勢力的夾縫中生存。就算后來得以受封王爵北平屬于五代十國時期最小的政權之一,在其它大國君主眼中也不過是彈丸之地、撮爾小邦罷了。

  然而王都遙想當年自己不過是流落于村落間的落拓少年先是被一個善于裝神弄鬼的道人休養,而后有機緣又被王處直收為義子,多少年下來謹言慎行,小心翼翼的討好義父,直至突然發動兵變篡奪王位。手握一方生殺大權的感覺食髓知味,使人瘋狂,王都也是無論如何都不愿放棄的。

  按照北平國以往的自保之道,總而言之,就是誰強大我便依附于誰然而如今放眼中土,也早已形成魏朝一家獨大的格局,并且已經開始著手清理各處具有自治權的藩國、藩鎮了那么被世人罵作勾結外族也好,引狼入室也罷,也必要利用契丹制衡魏朝,方能保住自己的王位。

  然而再聽和昭訓說下去,王都忽然又露出一臉古怪的神色,因為他眼見自己那心腹謀士話說到一半,略微頓了一頓,而又試探道:

  “眼下我北平國暗結契丹,明面上仍須謹慎魏朝,絕不能走漏半點風聲。臣自會安排人手,趁著與北地互市之際與契丹面南帥府搭上線而先王子嗣王郁舉家降附于契丹,被耶律阿保機收為義兒,當年正是他曾獻計引契丹入關以牽制晉兵,聽聞如今王郁也于燕云北隅代管漢民,我北平與契丹暗謀,只怕也少不了他要在其中穿針引線”

  王都面色更沉,又當即叱喝道:

“王郁?哼!和愛卿,當年是他慫恿義父先王引契丹入關,以阻止晉人以討伐張文禮的名義兼并趙國,而對我北平形成侵吞之勢。卻也是你審時度勢,力諫我以易、定二州漢民憤慨于契丹入寇為由,趁機發動兵變,并一舉囚禁先王  孤本欲斬草除根,只可惜走脫了那王郁,只得讓他北投契丹,還做了國主阿保機的義兒;而王郁也必然深恨孤篡取北平王位,眼下先王也已病逝,孤與他之間的仇怨更是無從化解。孤欲引契丹入塞對抗魏朝,卻要那王郁牽線搭橋的話,又焉知他不會挾私報復!?”

  和昭訓聽王郁厲聲喝問,他面色倒甚是從容,繼而又回道:

  “王郁不但是先王親生子嗣,他還身兼晉人先主李克用之婿,契丹開國皇帝耶律阿保機的義子這幾層身份,他既然對易、定二州又極為熟悉。我北平求援于國主阿保機,想必契丹必然會遣王郁權掌與我國暗中密謀事宜,也注定繞不過他的。

  而王郁當年獻計引契丹南下,雖說卻讓大王得以趁機兵變權掌北平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我等所圖,已與當初王郁的打算不謀而合。正所謂兩權相害取其輕,如今利用契丹對抗魏朝,才是頭等大事。至于以后的事嘛王郁既然為耶律阿保機認做義兒,大王又何嘗不能爭取契丹國主的信任?”

  王都聽罷又沉默了下來,他當然還清楚得記得,自己與王郁二人當年為了北平國儲君的位子明爭暗斗,結果由自己發動兵變篡位成功,王郁這個王處直的親生兒子,當時卻在契丹軍中做帶路黨,而北平亡國之后,他也就只得留在北地。

  當年王都篡取北平王位之后,便大肆殺戮自己義父王處直的直系親屬,這也就相當于殺光了王郁的族親。再加上篡國奪位的舊賬,在對方看來,王都做為自己父親的螟蛉之子,卻篡取了王氏的基業,他們這對義兄弟之間的仇恨可說是不共戴天如果歸附于契丹,王都心想王郁那廝,又會不會利用他干爹耶律阿保機的關系,而來向自己尋仇?

可是聽和昭訓這一番話再講下來,王都轉念一想,就算他與王郁之間的仇怨極深可是他們的確又都十分迫切地需要倚仗契丹攪渾局勢,爭取外族的信任代管漢地、治理漢民按王都的想法:好歹孤還是北平國的王,耶律阿保機覬覦中原,也很需要有漢地君王向他奉表稱臣,這樣他才更能名正言順的向南擴張。所以即便耶律阿保機認了王郁做他的義兒,但是對于契丹而言,還是孤更為重要  當年孤奪權篡位之后,處心積慮討得晉主李存勖的歡心,非但讓朱邪李氏承認孤為北平國主,之后更是倍受恩寵,所上奏疏無一不從如今投靠契丹,孤只須再使出迎合上意的手段,爭取耶律阿保機的寵信,王郁以后縱然暗中使壞,卻又能奈我何?

  雖說王都、王郁二人,一個是上一代北平王的義兒、另一個則是王處直的親子,可他們之間卻有殺親之仇、奪國之恨。然而按正史軌跡,王都面臨中原王朝的討伐時,他的反應便是“都急與王郁謀,引契丹為援”

  如今的情況倒也有些相似,王都尋思與自己的王國早晚要被魏朝吞并相較,他也不顧忌要與自己昔日有仇的義兄弟搭上線,引契丹入關,方能保全北平國,大不了以后再與王郁爭相巴結,去討耶律阿保機的歡心總之引異族入侵南下,再引得天下時局動蕩不安,只要能達成制衡魏朝的目的,那么對王都而言,眼下所做的一切圖謀都是十分必要的。

  所以即便眉宇間仍掛著幾分猶疑,王都默然半響,內殿當中又是陣死一般的寂靜過后,他終于又重重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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