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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堅 硬 如 鐵

  唐朝人對喝茶之道十分看好,要求細溫慢品,所以從喝茶上也能看出一個人的品性如何。孟星河不知道唐人還有這些講究,聽見鐘玉素稱呼御史和學政兩位大人,心中氣血上涌,無拘無束噴出一道水柱出來,立刻令離他幾步之遙的眾位江都名流,滋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藐視。

  這人當真有辱斯文,不知風俗禮數,行為和山野村夫同般粗魯,不知是哪里來的刁民。好好的一壺茶就這樣被他糟蹋,那些鐘愛茶道的人,勢必橫加指責,暗罵孟星河缺少教養。

  孟星河臉皮厚,已經對這種毫無意義的輕蔑形成免疫。只是他想不到鐘玉素的面子居然如此大,連江都政、學兩派的領頭人都前來向她道賀,看來久居長安的侍郎大人官位恐怕不小吧!

  不熟悉大唐的官吏制度,從別人哪里還是聽的一點消息。江都御史就是江都最大的官,遞屬大唐御史臺下四品官員。至于那個學政大人,孟星河更是耳熟能詳,那可是江蘇省所有學生的夫子,官銜比馬守臣還高一級。

  媽的,流年不利,等會兒回去穿一條紅色褲衩辟邪。孟星河心里暗罵一句,他來江都目的就是參加科考,剛才在兩位大人面前似乎留下了極差的陰影,不知道以后會不會影響老子的仕途。早知道這兩個骨瘦如柴的老頭是厲害角色,老子寧愿沉默也不撞他們刀口上,因為于己不利。

  孟星河嘖嘖嘆息幾聲,現在說什么都是白費,以后的事任其發展吧,考不中秀才老子就捐個官來當,總之不讓家里人失望就行。也不管對面那群江都名流在哪里閑談茶道,孟星河自斟自酌倒是悠閑。聽見耳邊傳來的采茶之道、用茶之道,做人之道、奉天之道,一席空架子的話甚是熱鬧,不知道這群人是在附庸風雅還是真有這么多的道理顯擺,興趣不合孟星河唯有將目光望向窗外。

  由遠及近,那滿江秋水,泛起的波光,如同魚鱗一片鑲嵌一片,層層向遠方推進。遠處依稀看見與秦淮河相接的隋朝大運河殘影,黑壓壓的盤踞在遼闊的蒼天上略顯蒼茫。想當年隋煬帝征調三十萬民工修建隋朝大運河只為巡游江都。如今江山易主,只剩斷恒殘堤,誰又記得當年隋朝的繁華呢?

  滾滾東逝水,淘盡人間多少英雄,看盛世煙云,人不過滄海一粟。聽聞身后嘻哈笑聲,孟星河獨自搖起頭來。這群大唐的官員身處盛世當然是談茶說道吟詩作對,哪知道盛世背后那漸漸沒落的衰敗。

  不在安樂中奮發,就在安樂中死去吧!孟星河惠心一笑,熟知歷史的他竟有種釋然的心情。大唐終究是曇花一現,歷史勢必會取而代之,這已成為定局。

  喝著茶,看著千年前的天空,無聊時發發牢騷,這種生活還不錯。孟星河打定主意,干脆以后經常上鐘玉素這里蹭茶喝,順便觀看秦淮風月也是一件消遣的事。

  這到是一個不錯的想法,孟星河無恥想道。身后眾人的笑聲突然變大了些,聲聲直逼耳膜,就像鉆進一只蜜蜂在里面嗡嗡作響。

  還以為是他們茶道講完了,眾人拍手叫好。稍微轉過頭去,一眼看見鐘玉素哪張精致的臉上掛了兩片火紅的楓葉,而旁邊同馬文才一道進來的蘇幕白卻是抓著一張紙捧腹大笑。

  “劉夫人,敢問此聯是何人的墨寶。”

  哧,蘇慕白再次笑出聲來,全然沒有形象可言。周圍正在喝茶的各位大人才子聽他這么一說,立刻好奇望去,然后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鐘玉素臉蛋變的更紅,蘇慕白手里拿的正是剛才孟星河為她茶樓寫的對聯。她望了一眼孟星河,然后小聲說道:“是妾身剛才寫的,文詞粗俗,難登大雅之堂,蘇公子莫要見笑才是。”

  “哦——原來是劉夫人所寫,在下還以為是那個牛倌寫的黃口之言。”得意笑了一聲,蘇慕白道:“不過,劉夫人的行書寫的如此蒼勁,尤甚男兒,當真是筆力超凡,世間難得呀!”

  知道是在挖苦自己,鐘玉素和氣道:“蘇公子妙贊,區區幾個字怎么能入公子法眼,公子就不要笑話妾身了。”鐘玉素立刻從蘇慕白手中奪過那副對聯,輕輕將它撕成兩半,悅耳聲道:“蘇公子是江都才子,自然瞧不上妾身的拙作,如果公子不嫌棄,就替代妾身為這茶樓添一副對子如何。”正好桌上有文房四寶,鐘玉素為了蘇慕白取來,表情看不出任何的差異。

  “原來剛才的對聯是劉夫人裝裱茶樓的對子。”蘇慕白不屑的說了一聲,頗為戲謔道:“要是如此對子貼出去只怕損了夫人的門面,在下不才到是有一副對子,希望能入夫人的法眼。”

  今天有御史和學政兩位大人在此,蘇慕白當然想展現自己的才華。拿起桌上的毛筆,幾乎是一氣呵成,一副上好的對聯就出現在紙上,周圍的人皆是一嘆,連兩個大人也是高興的點了點頭。

  “一樓風月宜酣飲,萬里河山可暢懷。”鐘玉素淡淡念了一遍,眼睛卻是向孟星河望去。

  這個死人,坐在那里就像生了根一樣,早知道剛才就不替他遮掩了,反正他臉皮厚,由人嘲笑便是。鐘玉素噌罵了一句,依舊高興說道:“蘇公子果然高才,的確比妾身高明的多,妾身先謝過公子了。”

  學政大人此時也起身拿著蘇慕白的對子大為欣賞。“不錯,不錯,頗有魏晉遺風,意境開遠不失為一篇絕對,你果然沒有辜負老夫的一番期望。”

  得到學政大人的贊賞,蘇慕白自然高興,挑釁的看了一眼孟星河,勝利者的驕傲顯露無疑。“孟兄,桃源一別想不到在江都還能見到你。不知剛才在下的對子如何,還請孟星河指點一二。”

  老子最怕別人挑釁,只要是挑釁就會興奮。孟星河嘿嘿笑了一聲,面無表情說道:“對不起,老子不知道!”

  他說了一句粗話之后,已經向二樓的樓道口走去,好像是要下樓。路過鐘玉素身邊,孟星河淡淡道:“哥堅硬如鐵,請鐘姑娘下次不要懷疑我是否挺拔。”

  孟星河抖了抖自己的腰板,的卻是堅硬。看見鐘玉素頓時羞紅了臉,孟星河換了一種語氣,無比小聲道:“你要的東西就在桌上,代我向浩然說一聲,我先回妙玉坊了。”哈哈笑了幾句,毫不在意身后幾道復雜的眼光射來,孟星河就這樣走下樓去。

  聽他最后一句,鐘玉素的心頓時顫抖了一下,急忙走過去,看見剛才孟少爺所座的桌上,不知何時用茶水寫了幾排字。水漬未干,還能清晰看出是什么。這人還真是奇怪,專挑這些古怪的事來做,不過看見桌上用茶水寫的字,鐘玉素心中稍稍一暖,只是用心念道。

  “此茶只因天上有,人間唯獨碧螺春。”

  短短兩句,更勝千言萬語,看見最后三字,鐘玉素嘴角突然厥起一絲弧度,潔白的小虎牙,緊緊咬在一起,輕輕跺了跺腳罵道:“死人,連句話都寫的那么有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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