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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院試(上)

  猥瑣老頭咧嘴笑起來,他到大唐都已經快十年了,一直呆在國子監中做個養馬的人,和人說話,從來不超過三句。今天在孟星河面前,他如同又回到了草原,做回那豪邁粗獷的匈奴漢子。

  他拍了拍孟星河的肩膀。上下打量著孟星河,覺得孟星河無論從身高還是長相都有匈奴人的鐘。因為漢人中像他這種七尺身高的很少。魏老頭繼續笑道:“想不想喝酒?”

  有猥瑣老頭撐腰,孟星河還怕國子監那些夫子跑來指著他,說他生活不檢點呢。他點頭說行。魏老頭就從草棚子里抱出來一壇子好酒。盤腿坐在地上,擺出兩個特大號的海碗,一人倒了一碗,酒壇子中的酒幾乎被倒掉一半。

  孟星河咽了咽口水。都說匈奴人喝酒當喝水,現在看來的確不假。

  “喝!”魏老頭說喝,他那碗里已經見底了:“在我們匈奴,從不講禮儀,用你們的話來講,那就是蠻夷之地。女人可以搶來,財寶也可以搶來。只要你拳頭硬朗,你就是真正的匈奴漢子。不像你們漢人,還學孔孟之道,守老幼尊卑,這些禮節,我看著心,都是虛虛假假的恭維,真不知你們漢人還如此信奉。”

  端著海碗,硬著頭皮將火辣辣的烈酒喝進肚子中,就像吃了一團火。孟星河笑道:“其實,我也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

  魏老頭又一人倒了一碗酒。整個壇子就空了。他這次沒有全部喝下,吃了一口。瞇著他那小眼睛,望著遠處的馬廄,突然彈起身子,整的周圍空氣咧咧作響。

  “看好了!”魏老頭大喝一聲,已經跳到那匹青驄馬背上。他就像一尊從天而降的巨佛。坐在青驄馬背上紋絲不動。青驄馬頓時上串下跳,扯開蹄子,就向遠處沖了出去,如一陣疾風。

  青驄馬沒有上馬韁,魏老頭一手抓著它脖子上青白相交的雄壯鬃毛。青驄馬大幅擺動腦袋,后蹄使勁往外邊踢去,以前蹄為支點,跳起來離地幾尺之高,讓魏老頭那瘦小的身子,在空中,就像中箭的飛禽搖搖欲墜要落下來那般。

  “轟隆隆。。”

  青驄馬甩開四蹄,圍著校場瘋狂的奔跑,目的就想讓背上的魏老頭摔下來。可魏老頭就像生在它背上的毛發,隨著青驄馬不斷跳躍的身姿,死死的騎在它背上,穩如泰山般沉穩。

  “嘶——”

  一聲鏗鏘的鳴叫。先前瘋狂奔跑的青驄馬,終于安靜的停在原地,不停喘著粗氣。

  就這樣被馴服了?目睹精彩一幕的孟星河,仰著頭,把碗中的烈酒一口氣喝了進肚子里。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手中不是端的水,而是高濃度的烈酒。他、媽、的心如火燒的孟星河罵了一句,邁著微醉的步伐來到魏老頭身邊。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魏老頭馴服一匹野心十足的馬,他現在才知道,原來馴馬的確是一件體力活兒。

  被馴服的青驄馬此刻對人完全沒有戒備之心。低著頭嗤嗤喘氣,蹄子不停刨著地面,身上的野性已經消磨帶滅。此刻,魏老頭漫不經心對孟星河說:“可以把它牽到馬廄中去了。十多天,也馴服不了一匹馬,你不嫌累,我都嫌累。”

  孟星河將青驄馬牽回馬廄。魏老頭就道:“你小子學問好,給它取個名字。馬廄中那匹黑風,是杜夫子取的,是匹母馬。現在這匹,是頭公馬,你取個名字,兩匹馬正好湊成一對。我看你小子和杜夫子也正好湊成一對。”

  “滾。”孟星河正經罵了一句,將青驄馬關到馬廄中,回過頭來就看見魏老頭身后站著的正是那個杜夫子。

  杜夫子冷哼了一聲,回頭就走。衣衫獵獵的她,在轉身的時候,順帶還罵了一句“無恥”。聲音不大,但全部傳進孟星河耳中。

  孟星河一拍腦袋:“有了。這匹青驄馬,就叫無恥!”

  青驄馬取名叫什么名字魏老頭無所謂,只要有名字稱呼它就可以。魏老頭又瞇著他那雙眼睛,好像那雙眼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被人看穿似地,所以永遠只露出一條細縫,所以看不見眸子中究竟有什么異樣。

  可能是先前的酒勁上來,魏老頭一口喝下剩余的烈酒,然后搖搖晃晃走回自己的草棚子。孟星河沒有跟著進去,魏老頭健談的時候,你可以什么都和他說,他要是不想說話的時候,就是一個怪人,孟星河和他相處了十余天,還是能摸清楚這點。

  搖了搖發昏的腦袋,孟星河回了自己廂房。他進門的時候,云姨聞到他一身酒氣,皺眉道:“又出去喝酒?”

  孟星河紅著臉癡癡笑起來沒有回答,然后他晃蕩著蹣跚的腳步走進房間倒床就睡,不一會兒鼾聲大起。真不知道魏老頭的酒是什么釀的,后勁也著實大了不少。云姨知道他這個人很少有蓋被子的習慣,所以每次孟星河從外面喝酒回來,她都客氣的為孟星河處理那些善后工作。

  看著孟星河像小孩子的睡相,云姨輕聲笑了起來。替他把腳上的鞋子脫掉,賢淑的就像孟星河娶回家里的妻子。不過,估計孟星河是看不到云姨這么賢淑一幕。因為每次都只有在他熟睡的時候,云姨才會放下臉上的冰冷,展現現出女人溫婉柔美的一面。

  當孟星河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黑漆漆的一片。云姨聽見房里面有響動,猜測是孟星河睡醒了,端了一碗解酒湯進來。看見一臉醉容,就像許久沒見陽光的孟星河,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她好心提醒叫孟星河少喝酒,說年紀輕輕,就學爛醉如泥,以后還得了?

  孟星河口干舌燥,端起云姨的解酒湯一飲而盡。云姨問他要不要吃點什么。都一天沒吃東西了。正好下午還剩些飯菜,等她拿去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孟星河點頭說行。一會兒功夫,云姨就把熱好的飯菜端進了孟星河房間。兩個小菜,還有一份鮮湯。米飯也盛了一大碗。

  看著孟星河狼吞虎咽的吃相,云姨撲哧一笑,兩道柳眉輕輕舒展,眼睛一眨一眨,似會說話那般,道:“夠不夠?不夠,我再也你盛一碗?”

  孟星河搖頭說夠了。他抬頭看見云姨正沖他暗暗笑著。“你笑什么?我臉上又沒有長花?”孟星河問道。

  云姨捏了捏左手:“你用左手?還真是奇怪。”

  左撇子有什么好笑的,孟星河猛吃了幾口飯。道“我還能左右開弓呢。”

  云姨不相信。但她也不想深入追究,等孟星河吃完之后,她收拾完餐具就出去了。睡了一天的孟星河,飯后出去走了一會兒,然后又回到房中,整頓精神,又開始看那些科考的書籍。

  月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在科舉最后這一個月中,孟星河幾乎用盡所有的精力,除了去馬廄和魏老頭喝酒聊天,然后到鳳鳴軒夜宿一宿,就是在自己房中將科舉要考的《論語》《詩經》還有《農商》等重點書籍全部從頭到尾再次看一遍。別人十年寒窗的苦讀,他由于底子好,鄉試和省試的時候也上了心,經過一個月閉門深造后,對科舉考試的整體把握更加清晰。

  明天就是科舉考試的院試。也是數千學子通過科舉的選拔,一躍龍門,光宗耀祖的關鍵時刻,實現從小讀圣賢書時的理想抱負。考試的地點是挨近皇宮的貢院,每年科舉都在哪里舉行。而此時,國子監中的學子,都已經準備背水一戰,為明天的院試做最后一搏。

  清晨的陽光比較暖和,孟星河仰躺在椅子上,坐在自己房前那片空曠的院子中,懶洋洋的接受清晨陽光的洗禮。知道明天就院試了,孟星河的心情卻無比輕松。這樣的日子,就更前世參加高考一樣,只要準備充分,就沒有考不好的高分。

  被他這幾天當丫鬟使喚的云姨,替孟星河端來一杯熱茶,放在他身邊的凳子上。對這個已經悠閑的曬了三天太陽的孟星河,云姨找不到任何話來形容。前幾天沒日沒夜挑燈看書,現在倒好,科舉臨近這幾天,他居然比誰都耍的悠閑。所以,云姨難免擔心照他這種樣子下去,名落孫山是注定的事情。

  雖然云姨見過太多科舉的狀元。也見過別人金榜題名時的春風得意。可她就想不出,為什么眼前這個和別人不同的男人,會連續鄉試、省試,都考的如此之好。

  云姨坐在他身邊,雖然是一副小廝隨從的打扮。而且臉上也摸著一張白色的絲巾。可是眉清目秀,難免讓遠處那些學子對孟星河投來異樣的目光。懷疑他有龍陽之好。

  “明天,就是院試?你難道一點也不關心?”云姨淡淡問了一句。在她心里,其實還是希望孟星河能夠高中。畢竟那是一個男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候。

  “怎么關心!”孟星河沖云姨笑了起來。很平靜的說:“不過,還好。我們終于可以回江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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