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梯。
何為登天梯。
顧名思義,自然是可以登天的云梯。
原先是賀桐所喚出,欲憑此逃往天上的云梯通道,但不知為何,即便在賀桐神魂俱散之后也未曾消失。
而是依舊存留于這世間。
登天梯,能從人間去往天上。
自然,也能從天上到達人間。
不知高約多少丈的天空之中,此刻忽然亮起一抹璀璨光影。
氣機凝固,呼吸困難。
就連自身的劍意,此刻都有些被封閉一般,無法感受到分毫。
這就是葉無憂目前的真實感受。
有一道人影,此刻自天幕之中,沿著那道登天梯緩緩落下。
一步,兩步,三步……
僅僅三步。
便已經來到距離眾人不過咫尺之地。
那是一位青衣白發的老者,此刻正站立于半空之中,目光悠遠,并未望向在場眾人,而是看著不知多少里外的前方。
說是老者,倒也不太恰當。
那人白發如雪,可目光卻是無比鋒銳,面容卻倒并不顯蒼老,只是有幾分滄桑罷了。
但讓葉無憂,乃至于葉音,宋老……
甚至說,令在場用劍之人都瞳孔微縮的是,那人并非如賀桐一般懸浮于空中,他的腳下,有一柄青色長劍。
青色古劍并不算出彩,也沒有森然凜冽的劍氣,但卻是有一股厚重久遠的氣息,自古劍之上撲面而來。
御劍而行,自天上而來。
此為劍仙。
同為青衫,葉無憂卻忽然覺得自己有幾分尷尬。
那同樣身穿青衣的男子劍客,目光并未注視此方,仿若當葉無憂他們全然不存在一般。
不,就是當做不存在,根本從未放在眼里。
這樣也好。
葉無憂覺得在這種不知立場的情況下,還是不要多生事端了。
現在的他們,禁受不起第二個賀桐。
可還是有人發生了。
已經是傷痕累累的宋老,此刻剛剛服下一株仙藥勉強恢復了幾分氣機后,卻是雙眼睜大,死死盯著天空之中那道身影。
青衣,白發,青色古劍……
宋老此刻骨瘦如柴的身軀都有些微微顫抖。
但卻不是因為傷勢,而是因為憤怒。
宋老幾乎是咬牙怒極道。
“青!冥!”
那此刻立于青色古劍之上的身影,這才微微一愣,隨即眼中有些疑惑的轉頭,望向正一臉怒容的宋老。
被稱為青冥的劍仙,此刻眉眼中透露出一股思索,但很快便轉瞬明悟。
不算蒼老的面容之上,此刻嘴角微微勾勒,露出一絲笑意。
笑意譏諷。
“怪不得本仙感受到一股熟悉氣息,先前我還以為是因為蓬萊的緣故,即便已經過了數千年,本仙也不曾忘卻此地的慘狀。”
青冥的目光在宋老身上一掃而過,隨即收回目光,有些漫不經心的再度開口。
“沒曾想,原來是當年在下界收的一位孽徒,逃竄百年,自廢陸地神仙修為,宋青,本仙當年果然沒看錯你,夠狠厲。”
每個人的漫漫人生路之中,都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往事,不曾與任何人說出。
但愈發沉重的往事,卻往往是三言兩語之間,就此被他人隨口道出,之后,只余下一地傷疤。
青冥此刻目光有些悠遠,面色又有幾分感慨,一手撫須,一手負于身后,欣欣然道。
“蓬萊啊蓬萊,沒曾想數千年之后,我竟然又能再度回到這里,回想當初,我還不過是一介地仙罷了,如今卻是已至……”
青冥說著說著,卻是忽然神色一頓,隨即閉眼,似乎是在感受著什么。
有一股令葉無憂近乎感到窒息的劍意自青冥身上勃發而出。
可只是一瞬,那磅礴如海,厚重如山的劍意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仿若有什么將這股劍意給生生消散了一般。
青冥緩緩睜開雙眼,臉色有幾分陰暗。
他的目光有些閃爍不定,最終,卻還是有幾分嗤笑道。
“蓬萊啊蓬萊,沒想到即便身死道消數千年,竟然還能余留下如此禁制,倒還真是青某小看你了。”
天上地下。
天地有別。
不論你是天上的何方仙人,可若是到了這人間,你也僅僅是一方陸地神仙,至多,不過天人。
這是天地規則,也是蓬萊的規則。
但這也已經足夠了。
雖然說起來有幾分繞口,但。
沒有蓬萊在的蓬萊,那就已經不再是當初的蓬萊了。
這里的一切,都將歸我青冥所有。
這一次回去后,大劍仙?呵,怕是劍尊都輕易可破,若是有機緣,哪怕到達天帝之境都未曾沒有可能。
之后就是執掌一方天庭,沒事收收人間的韭菜,穩固穩固修為。
想想還有些小激動呢。
可宋青的一聲怒吼,卻是打斷了青冥的這些美好思緒。
“青冥!你該死!”
本立于劍尖之上沉醉不愿醒的青冥,此刻眼中卻是閃過一絲不耐。
他雙臂橫于胸前,就那么背身對著宋老,可右手卻是輕輕一彈指。
白葉的瞳孔猛然收縮,剛欲上前的身形驀然停頓在原地。
他沒有上前。
葉音此刻神色凝重,兩臂衣袖忽然破碎,裸露出的手臂之上青筋暴起,卻是一劍遞出,橫于宋青身前。
他選擇了上前。
下一秒,鮮血橫溢,巨大的劍氣罡風之中,有一只斷臂,隨風飛起,隨之被生生絞碎。
劉瞎子此刻正盤膝坐立于劍林之中,蒼老的臉龐之上,面色卻是平靜似水。
呼吸之間,卻是有兩道真氣游龍伴隨著呼吸上下游動。
這是一處劍林。
一處當初吳鄴帶他前來的劍林。
這其內有墓碑,每一柄橫插在地上的寶劍,都是一座座劍仙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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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意雜亂。
可雜亂之中,卻又是劍意橫生,生機勃勃,包容萬象。
他已經不知道在這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要待多久。
劉瞎子忽然睜開眼,一呼一吸,兩條真氣蛟龍此刻盡被他吸入體內。
他驀然起身,眼中湛發出鋒銳劍光,深吸一口氣,卻是忽然大聲笑言道。
“.一簫一劍平生意,負盡狂名十五年!”
劉瞎子神色微微感慨,他所負的時光,何止十五年?
“我負了你一世。”
老劍客低聲喃喃道。
他低頭望向手中劍,這一柄名叫懷瑜的長劍。
懷瑜劍很是普通,是一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長劍。
如今以他的境界,屬實用不上這劍了。
哪怕是這劍林之中,隨便一柄劍都比這手中懷瑜劍要強上一萬倍。
更甚至,如今的劉瞎子能清晰的感受到,這劍林之中,有不少靈劍都已經向他發出了信號與請求。
請求自己將它們帶走。
換一柄么?
劉瞎子搖了搖頭,蒼老面容忽然咧嘴一笑,一把抽出懷瑜劍,放在身前看了又看,隨即高高舉起,橫于半空之中。
他的師姐,叫做陳瑜。
劉瞎子,或者說是劉楓,此刻神色有幾分異樣的扭曲。
面容明明是在笑,可神色卻是有些說不出的凄涼。
他大聲哭笑道。
“師姐,我已經是天下第一的大劍客了,師傅他老人家當年懂個屁,總說老子笨,可我還不是成了劍仙?“
懷瑜劍上,劍光樸素,不算太過清亮,但卻顯得無比溫和,微微顫鳴,似乎是在回應持劍的老者。
可老者此刻卻是笑意全無,神色無比悲涼,用著僅有他自己一人能聽見的聲音低低道。
“可是你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