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山?!”
張易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實自從他發現了劉水的身份,又看出了其余三人也是那天捕快聚首之時出現過的幾名捕快,他就把嫌疑人鎖定在了李靜身上,反而沒有把嫌疑的對象指向劉水的“生意伙伴”姜山。
張易之細細算起來,在箕州,除了李靜,還真沒有和其他人有過真正的冤仇。他和姜山之間,今天白天雖然也有一些齟齬,甚至為此爆發了一次爭吵,但張易之還真沒有把這次的爭吵上升到仇怨的高度。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因為這事情去陷害姜山,同樣也沒有想過姜山會因此而陷害自己。
但當劉水把姜山的名字說出來的一個,一切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難怪當初見到姜山不久,他就一直在詢問自己有沒有娶妻納妾,身邊有沒有得寵的婢女!
難怪他后來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自己身邊的事情!
難怪他對待自己的態度,如此出爾反爾,奇怪萬分!
難怪去了一次怙恃酒樓之后,酒樓那邊一再邀請小月,小月不去他們還送請柬過來!原來,這都是出于姜山的授意。
這樣一想,前后的很多事情,都聯系在了一起,張易之頓時得出了一個結論:“原來,姜山這個老色狼覬覦小月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說不定自從那天前來邀請我一起去衙門,偶然碰見小月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生出了壞心,開始在謀算著如何將小月弄到手了。這老色狼端的可惡!”
一念及此,張易之對姜山簡直是恚懣已極,怒極反笑道:“想不到姜山這老匹夫竟是這樣一個衣冠禽獸,好得很,好得很哪!”
“張少公,請你嘴巴放干凈點,我們兄弟雖然奈何你不得,可你若是要侮辱姜少公的話,我們兄弟也不會坐視,就算拼得再受重創,也只能和你周旋了!”
一言既出,想不到劉水的反應竟是前所未有的激烈,這倒是讓張易之有些意外:“怎么,難道我說錯了他嗎?那我倒是想請問一下,他半夜三更的讓你們來我家里把我的枕邊人偷走,是為了什么?你可不要告訴我,他只是想請內子去賞月談心,如此而已!”
劉水微微一怔,隨即便正容道:“我雖然不知道他老人家的目的,不過,我還有我們這些兄弟都知道,姜少公仗義疏財,光明磊落,平生絕不會做淫人妻女那種牲畜之行。再說,這些年以來,姜少府和他夫人兩個相敬如賓,恩愛一如新婚,因沒有子嗣的關系,姜夫人曾經數次主動要求幫姜少公納妾,都被姜少公嚴詞拒絕。這種人,又豈會為了區區女色而行偷雞摸狗之事呢?”
張易之聽得一陣好笑:“這么說來,你們幾位的行為,倒不是什么偷雞摸狗之行,而是正大光明之舉了?”旋即,不待對方回答,他的笑意漸漸斂去,化成一聲輕嘆:“這世間有一些人總是這么盲目,一旦信了某人,便把他的一切所說所行都當作了真理,卻不知道,同樣一個人在你的面前是一個大好人,在其他人面前,說不定便是絕世的惡魔。罷,我也不和你們講這些狗屁道理了,就請諸位起來,隨我往你們那位大好人姜少府的家中走一趟吧,有什么話,咱們也好當面說說!”
劉水有些猶豫,正要開口,卻聽張易之驀然發出一聲怒吼:“起來!”
四個人,不論是坐著的還是半坐半躺著的,聽得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都嚇了一跳。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他們終于醒悟過來,原來眼前這位年輕人方才看起來面容平靜,其實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當下,兩個坐著的連忙站起身來,扶起了兩個半坐半躺著的。
恰在此時,遠處人影憧憧的跑進兩個人來,卻是林秀和張寶。當初高胖子分配房間的時候,為了避免其他人打擾張易之,影響張家的傳宗接代大業,把他們的房子都分配得遠遠的。是以,先前張易之和這四個人的打斗的時候,林秀和張寶尚在夢中,后來才漸漸被驚醒,待得他們急匆匆地跑過來的時候,好戲早已收場。
看見這兩個人,張易之道:“正好,你們過來,今晚都別睡覺了,好好看著,別給我再出什么事了!”
兩個人一見那四個受傷的蒙面人,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在慶幸張易之的敏銳和強悍之余,也暗暗驚心。如果今晚上張易之沒有能把這幾個人擊敗,后果將會是怎樣?
不敢多遲疑,兩個人連忙點頭答應。
張易之正好立即押著四個人就走,驀然想起小月,便回到了房里,向小月吩咐道:“你且在這里候著,我押著那幾個人去問問清楚。有林秀和張寶在,你也不必害怕,我一會酒回來!”
小月的眼中閃爍著憂慮,幽幽地張嘴說道:“能不能——就算了?”
張易之堅決地搖頭:“我也不是一個好事的人,能算的事情,我自然就算了,不能算的事情,就一定要追究到底!”
小月輕輕地說道:“都怪我,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這樣認真的!”方才屋外的一番爭辯,顯然已經落在了小月的耳中。她不免生出了一種自嫌之心,覺得若不是自己被那個什么姜少公看見,也不會引起這樣的麻煩。
張易之輕輕撫著小月的俏臉,道:“傻孩子,別胡思亂想,一個人如果有了向惡之心,總要找地方宣泄他的惡意。即使遭遇他的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所以,你沒有任何錯,錯就錯在那個惡人!”
“只是,那個惡人在箕州好像很有勢力!”有些憂心地看著張易之,小月的眸子閃動著不安。張易之現在已經是她精神世界里唯一的支柱,她最害怕的,莫過于這個男人受到損害。
張易之灑然一笑,信心滿懷地說道:“你放心就是,邪不勝正,不管他如何權勢天天,只要我們手里握著正義,他就難以奈何咱們。再說,憑他一個商賈,有多大的權勢還真是個疑問哩!”
小月正要再說,張易之伸嘴過去,在她的額頭一吻,道:“我走了,你等著,我會沒事的!”再也不去看小月幽怨的眼神,轉身出門而去。
莫名其妙的,小月的心中驀然生出一種刺痛感,她伸出手來,想要抓住這個正在迅速遠處的背影,卻發現那近在咫尺的影子,其實離她很遠。她想要出聲將他喚住,卻發現自己的喉頭有一種莫名的東西堵在那里,讓她根本無法隨心所欲地發出聲音。
剎那間,小月的心中生出了一種近乎悲涼的預感,仿似張易之這一離去,自己就再也無法和他相見一樣。于是,一種陰郁的迷霧,漸漸地蔓延在她整個心田。
這是一種極為荒謬的感覺,小月卻覺得它是那么的真實。就在下一刻,她的眼中終于迸出兩行清淚來,嘴里喃喃地說道:“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但她這低聲的呢喃,也只有她自己才能聽見。
而此時的張易之卻沒有半分小月這種陰郁的情緒,他走出房門,看見這四個捕快竟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并沒有稍動,不由又多了幾分贊賞,暗忖道:“姜山此人,手下倒是有幾個可用之人,可惜了,跟錯了主人,淮陰侯也要成為死囚!”
張易之面上不動聲色,冷冷地喊了一聲:“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