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之心里那個苦啊,這兄弟兩個都站出來了,他再不站出來,就顯得太不義氣了。這種時候,三個人總要同進同退,否則的話,就算這一次不出問題,張易之以后也難以在張家兄弟面前樹立起威信來。
當下,張易之只有硬著頭皮起身:“我也愿往!”
領頭的年輕人大喜。他本來正想隨便指定一個,若是被指定者不愿去的話,他要以性命相威脅。想不到,現在有一個人主動冒出來,倒也正合他意。當下,他滿口保證,這次只要他們三個人能立下奇功,他一定在他們“主公”面前大力保舉,直把他們的前程說成了天底下獨此一份的康莊大道,連旁邊的其他人都心癢癢起來。
張易之對這些話卻是一句也不信。對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問一下他們三個人的姓名。張易之不知道他到時候會怎么樣向他的主公保舉幾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姓名的人。好在,張易之志不在此,倒也不甚在意。
三個上山的人選產生之后,問題就簡單了。一群人來到懸崖底下,開始了分工。
有一部分人到前面的分叉路口,觀察前面兩三里之外的半山上,守軍的動向。若是守軍被驚動他們要立即發出警報。
剩下的人則在懸崖底下觀察著爬上去的三位同伴,并且時刻準備著,萬一有同伴失手墜落,就要立即入替。
看著這高聳得看不見頂的懸崖,張易之只想高聲罵娘,他雖然也練過一陣工夫,可這絕不能保證他在這上面能夠安全。張大這廝,因為他的愚蠢,這一次不但把他自己送入了險境,也把張易之也送入了同樣的險境。
領頭的年輕人顯然也能明白這幾個人此時的心境,笑吟吟的,和方才判若兩人,明顯是在討好張易之等人。
“來,三位兄弟,給你系上繩子。你們看,這飛爪是極為鋒利的,不管抓住的是樹木還是大石塊,都會深入幾分,絕對牢靠。還有這個鋤頭,你們看看多尖,多鋒利啊,就算這飛爪沒有抓牢,有了這特制的鋤頭,你們也斷不至于出什么變故。”
張易之現在也沒法說什么,只能盡力去相信他們所說的,希望他們提供的裝備,是絕對可靠的,能夠幫著他完成這件大事。
幫著張易之等人綁好身上的繩子之后,領頭的年輕人又命人拿出好幾張漁網來,疊在一起安裝在懸崖的底下,然后向張易之道:“你看,兄弟,我們為你們考慮得,是很周到的,你們絕對會安全。有了這么大的網,就算——我說的是就算,就算你們從上面跳下來,也能確保無恙!”
張易之對這種說法很懷疑。從重力學角度上來說,人從這么高的地方摔下,那種沖擊力之強大,絕非一般人所能想象的,這些漁網看來是很難確保安全。而且,張易之也知道,他們準備這些漁網,絕不是為了上去救人的,而是為了施救的對象——廬陵王一家三口。應該說,為了確保廬陵王的安全,“蘆葦會”還有他們那個沒有現面的“主公”,的確是做出了他們所能做出的全部努力。如果這樣,還是不能救出廬陵王,那就只能問咎于天,非戰之罪。
一切布置完畢之后,張易之和張家兄弟二人開始沿著陡峭的石壁向上爬。
不得不說,“蘆葦會”的人提供的這些登山器具的確是很不錯的。若是在白天,張易之真的有絕對的信心爬上山頂。可是,現在畢竟是夜間,且不是月圓之夜,三個人的視線,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張大一馬當先。爬山和爬墻雖然有一些不同之處,也有不少的相類之處,張大四肢很長,像個猿猴一樣,爬起來并不十分吃力。
張易之的體力和視力都是三個人里面最好的,欠缺的只是經驗而已,他比張大略略落后,在第二個。
張二則顯得很是吃力。他的老本行是下藥、陰人,這種體力活,他比他兄長大為不如。有好幾次,張易之都發現他腳下打滑,差點跌落下去。好在,他的運氣不錯,關鍵時刻總能激發出潛能,將危險消弭于無形。
越往上爬,張易之越來越覺得手腳發軟,空氣間溫度的下降,簡直能身上毛發的細微變化中感覺到。張易之知道,這里離地面已經很高了,他不敢回頭往下看,怕一回頭就墜入了無盡的深淵之中。他可不想用自己的身體,來測試漁網的牢固程度。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易之的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歡欣的叫聲:“我到頂了!”
張易之大喜之下,抬頭望去,就看見張大果然已經登到山崖的頂上,正趴在一塊巖石上面,對著下面招手呢!
張易之連忙叱道:“張大,你給我閉嘴,想把你兄弟驚得掉下去嗎?”回頭看張二時,果見他爬得越發的不穩了,身子不時搖晃,兇險程度比以往的那幾次更甚。很顯然,他兄長登頂,對他的刺激還是挺大的,他明顯分心了。
“張二,你慢慢來,不必急,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張易之減慢了自己的速度,同時向張二吼道。
張大頓時不敢言聲了,把頭縮了回去。
過不多時,張易之也穩穩地爬到了懸崖的頂上。甫一上去,張易之感覺渾身的力氣一下子被抽干了似的,身子一軟,跌坐在一塊巖石之上。
高山自有高山的弊端,也有高山的好處。弊端自不必言,張易之一上來就體會到了好處。此時天氣雖然還有些燥熱,這山頂之上卻只能感覺到清涼。這里,每一縷清風經過的時候,都會帶給你一種讓你渾身舒泰的涼意。這里的空氣,也無比的新鮮;這里的環境,更是靜謐得有些孤獨。
張易之差點就地打起瞌睡來。好在,就在此時,歷經了多重磨難的張二也爬了上來。帶著一種從地獄重回人間的欣喜,他的鬼叫聲簡直成了最歡快的音樂。
張易之睜開眼睛,道:“閉嘴,咱們還有正事呢!這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覺,這山林的蟲、蟻、鳥、獸還要睡覺呢,你這樣打擾人家的清夢,不覺得沒禮貌嗎?”
張二無語。
張易之把幾個人召集在一起歇息了一下,才招呼著大家起來干活:“走,兄弟們,讓我們踏上終南捷徑,去尋找屬于我們的光輝未來吧!”一句話,逗得張家兄弟又是一陣大笑,起身隨著張易之離去。
這山崖的邊上,有一條小徑,小徑上雜草叢生,顯然是很久沒有經過開荒了,踩在上面,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音,頗為滲人。當然,更加滲人的是,誰也不知道一腳下去,會踩到什么動物。
好在,經過上次箕州之事,張易之找到了一點經驗,他在路邊折了一根樹枝,一邊輕輕敲打前面的雜草,一邊向前緩緩而行。果然,隨著這樹枝不斷地落在草叢中,草叢中不時傳來各種異響,讓張家兄弟二人頭皮發麻,對張易之越加的敬佩了。他們本是普通人家出身,卻不知這最基本的行路技巧,而張易之這種大家出身之人卻掌握得頗為熟練,這不能不令他們汗顏。
走出這條小徑,幾個人轉上了另外一條小徑。這條小徑雖然也不甚寬敞,道路倒是很明顯,路面上也沒有雜草。順著這條小徑,幾個人又走了一陣子,忽然眼前一亮,幾棟小木屋赫然呈現在他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