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馬,張易之感覺窈娘的身子軟綿綿的,全部的重量都靠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擔心地向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望了一眼,只見她面色蒼白,雙目微睜,眸光無神,似乎隨時要暈倒一樣。她那只按在左邊小腹上的手,已經被染紅,手指的縫隙之間涔涔地向外溢出殷紅的鮮血,看起來煞是滲人。
“我終于……還了你……一次!”感受到張易之的目光,窈娘艱難地轉過頭,向張易之微微一笑。
張易之只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扯了一下。他知道這時候不是悲傷之時,遂勉強笑道:“不要多想了,你且先忍著,我們會很快脫險的!”
窈娘輕輕點點頭,轉過頭去。
張易之立即抱緊了窈娘,一拉韁繩,“煙柳驄”早已等得不耐煩,立即邁開四蹄,如飛一般向前追去。
窈娘蒼白的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她平整的額頭,印出了兩條皺痕。盡管“煙柳驄”是天下罕有的良駒,它行進速度最快的時候,背上都極為安穩。但是,窈娘此時的身體實在太弱,都難以承受這種程度的顛簸。
張易之心下抽痛,卻不敢降低速度,因為追兵實在太近,一旦被追上,后果不堪設想。
身后,黑衣女子和賀蘭敏之兩大高手經過一番對峙之后,終于殺了起來。黑衣女子所持,仍是上次那把寶劍,劍芒皓白冰寒,泛著森森的殺意。賀蘭敏之上次就在黑衣女子這把寶劍上吃了大虧,他最近也終于尋到了一把不錯的寶劍。不過,要和黑衣女子這把相比,還是相差甚遠。好在,他的武藝本身比那黑衣女子高出甚多,倒也能倒也是找找搶先,一直處在上風。
兩人之間的過招,節奏之快,令人眼花繚亂,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已經來來回回戰了好幾個回合。而賀蘭敏之也漸漸占據了上風,黑衣女子雖然處在下風,毫不氣餒,連出殺招,倒也穩住了局勢。
終于李香兒和她的兩個手下追了上來。看著眼前的這場拼斗,李香兒迷茫到了極點。
坐山觀虎斗?不對!這場爭斗和他們有關系,他們并不具備置身事外的資格。
幫賀蘭敏之?不對!賀蘭敏之方才要殺張易之,李香兒為此和他發生了沖突,甚至兵刃相向了。
幫黑衣女子?也不對!賀蘭敏之怎么說,也是自己這一方的人,豈有幫黑衣女子就是資敵。李香兒并不是糊涂蛋,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看著李香兒站在這里,賀蘭敏之簡直要氣瘋了。當初在箕州的時候,他還為契丹派來這樣一位身份貴重、武藝高強而且行事果敢的女子而暗暗高興。他覺得,憑著自己和她的共同努力,一定可以在箕州掀起狂風暴雨。可是,那次遇上了煞星張易之,功敗垂成。
那次的失敗,賀蘭敏之沒有歸咎于李香兒。畢竟,李香兒并沒有做出太大的錯事。現在,在追截武顯一家的路上,李香兒居然為了當初的大煞星張易之橫刀相向,賀蘭敏之如何能不氣憤!
“公主,快去追——廬陵王!”他本來只是提醒李香兒去追的,生怕她以為自己提醒她追擊的是張易之,又在后面加了個“廬陵王”三個字。
李香兒一聽,豁然開朗,答應一聲,繞開戰圈,向前追去。
武顯的馬車在張大快馬領路之下,來到了一條大河邊上。眼前忽然出現了兩條路,河面上有一座橋,這是一條路;另外一條路則是沿著這條不知名的河的,有向上和向下兩個方向。
張大略一猶豫,不知如何是好,卻聽后面的張二立即叫道:“大哥,過橋!”
張大一向對自己的這個弟弟頗為服氣,沒有多言,立即縱馬上橋,“答答”地過了橋。張二也不客氣,立即駕著馬車過了橋。
張易之在后面看見,對張二的臨機決斷頗為欣喜。他知道,張二在作出這個決定的同時,已經向自己布下了過河拆橋的任務。
張易之暗喜之余,回頭一看,心頓時又涼了下來。原來,不知不覺間,李香兒又領著她的“哈哼二將”追了上來,已經相去不遠了。再回過頭來一看,張易之看見武顯的馬車依舊只是在橋的中間,并沒有完全過橋。
張易之暗暗測算著時間和距離,發現若是等自己過河再拆橋,雖然未必完全來不及,卻也有很大的可能大家被李香兒追上。
在這一刻,張易之的腦海里,驀然生出了一個瘋狂的念頭。他沒有猶豫,立即摟著窈娘跳下馬來,來到橋邊,拔出匕首就開始削橋面!
他并不是一個高尚的人,他并不經常為了美女和家人以外的其他人舍生忘死。可是,這一次,他必須要為武顯一家還有張家的兩兄弟如此。他自己若是落在李香兒的手里,未必殞命,還有可能逃回神都。但若是武顯他們落在李香兒的手里,逃走的機會就太小了。到那時候,大家都要額、陪葬!
這筆賬,張易之不必算,這一直就在他的腦海里銘刻著,此時不過是忽然從腦海里重新冒出來而已。
此時,張大已經到了對面,正回頭而望,看見張易之的動作,嚇了一跳,叫道:“五郎,你,你在做什么?”
張易之沒有回頭望,甚至手上都沒有少頓。他嘴里喝道:“我們就此別過,你們萬萬不要再停下來等我,只消回京之后,多派人來尋我便是!”
一言方了,武顯的馬車也霍然停住。張二聽見張大詫異的喊聲,率先回頭,看見張易之的樣子,無語,臉色瞬間變得剛毅起來。
不一會,武裹兒聽見了張易之的喊聲,也立即從車廂內鉆出頭來,看見張易之的動作,悲呼一聲:“大哥,就要往車下跳去!”這些天以來,她一直和張易之以兄弟相稱,已經漸漸習慣把張易之稱為“大哥”了。
韋氏眼明手快,看著自己的女兒又要發瘋,連忙攔腰抱住。她極為聰明,只從張家兄弟以及武裹兒的反應,以及張易之的話音里面,就聽出了后面在發生著什么樣的事情。饒是這些年以來,她的心腸已經練得極為冷硬,這時候也不由得泛起感動。
武顯也探出頭來,看著遠處的張易之,眼淚瞬間便流了下來。這是一個懦弱的男人,流眼淚對他而言,并非罕見的事情。可是,這十多年來,他只因恐懼而流淚,這還是他第一次因為感動而流淚。
“大郎!你給我記住,你一定不能死,一定要活著回來!”武顯高聲喝道。大家這才發現,這個男人若是想要大聲,他的聲音也可以很大。他也已經習慣和將張易之稱為“大郎”。
張易之再次猛然揮動匕首,只聽得一陣“答答”的聲音想起。接著,聲音忽然變大,那橋身忽然一動,抖落到了河里。張易之回身上馬,嘴里喝道:“大王放心,我張易之別的沒有,就是有運氣,我不會輕易落入別人的手里,更不可能落在閻王的手里!”
他抱起窈娘,重新騎上了馬兒。
武顯的鼻子再次一酸,脫口說出了他當年曾經和自己的妻子、女兒說過的話:“大郎,你務必回來,我武顯他日若能重新掌權,一定要和你共富貴!”
張易之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拉動韁繩,向前馳去。他的馬兒剛跑起來,后面的李香兒率先追到,看著河面上的斷橋還有張易之遠去的方向,怔怔地不知所措。
大好節日,泡妞了否?下流了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