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化坊張宅。
張昌宗再次趁夜回到這里,而不是在宮里過夜。這一次,倒不是他要見別人,而是有人主動求見。而這人,便是剛剛和他達成交易的梁王武三思。
武三思幫著他完成了一件要事,助他解決了自己兄長的婚姻問題。這對于張昌宗而言,比直接幫助他自己,還要值得感謝。因此,武三思的見面邀請,立即得到了肯定的回應。
張昌宗進門之后,直趨書房,立即見到了武三思。
武三思甫一看見張昌宗,就像死了爹娘一樣,失聲痛哭:“六郎啊,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兄長五郎啊!”
張昌宗聽得大惑不解:“梁王此言,是甚意思?那兩道賜婚的制書,不是已經發下去了嗎?而且兩邊都已經接旨,還有什么對不起之說呢?”
武三思愁眉苦臉地嘆氣,道:“六郎啊,有個消息,你聽了之后,可要保持冷靜,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張昌宗的好奇心越發被調動了起來,道:“梁王有話直說便是,我是個爽快之人,最不喜那彎彎繞繞的勾當了。”
武三思很真誠地苦笑一聲,道:“六郎有所不知,據我剛剛得來的消息,五郎他最寵愛的女子,就是我這位馬上就要過門的新兒媳。而他對于安樂郡主,根本沒有什么特別的感情!”
“啊,你說什么?”張昌宗聽得一震。如果這個消息屬實的話,他可就親手葬送了自己最敬愛兄長的終身!事情的真相萬一落在張易之的耳中,恐怕兄弟反目都是有可能的。
“六郎,此事千真萬確,我得知真相以后,不怎么確定,還特意派人去你們張府探問了一番。你兄長的那幾位如夫人,都知道此事。據她們說,五郎和王家小娘子私下里,早已有了終身之約了!”
張昌宗一聽自己的家人都這么說,那肯定是不假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悔意,頓時襲上來他的心頭。
“可是,韋氏為何要對我說,五哥最喜愛的女子,便是安樂郡主呢?”張昌宗自言自語地呢喃道。
武三思的眼角掠過奸詐的笑意:“六郎啊六郎,我看太子妃也是好意啊,她這,也是出于對六郎您的仰慕,為了和您攀上親家嘛!您可不能錯會了她的一番苦心哦!”
張昌宗的一張無比俊美的面孔顯得有些扭曲:“好意?我總算是明白他為何要推薦我五哥去突厥了!嘿嘿,歷練,立功?哼,我看她是不愿讓我兄長回來,壞了他們這奸計吧!”
武三思看見張易之無比難看的臉色,心下簡直笑翻了。他早就想拉攏張昌宗,只是一直苦于沒有機會。他現在忽然明白過來一個道理:挑撥才是最好的拉攏。他相信,經過今天的事情之后,張昌宗定然會對自己越加的親近和信任,而對武顯他們越加的疏遠。這,就達到了他的目的。
“六郎,您看現在怎么辦?”武三思故作沉吟,道。
張昌宗站起身來,左右來回踱步,拿不定主意。最后,他一咬牙,道:“現在還能怎么樣?兩份賜婚的制書都已經發下了,你們兩家也都接旨了。這時候即使是大家想收回成命,也不可能了。如今唯有將錯就錯了。你們這邊的婚事,就如期舉行吧,反正我五哥也被派到突厥去送親了,一時之間也回不來,等回來的時候,此事說不定早已平息了!”
武三思還是顯得有些躊躇:“可是,萬一到時候五郎回來,廝鬧起來,如何處置?”
張昌宗苦笑著嘆口氣,道:“鬧就由他去鬧吧,我我會親自找他說清楚的。我五哥是個講道理的人,知道冤有頭,債有主,若是他知道是韋氏害了他,會去找韋氏,而不是你的!”
武三思大喜,心思越發的活絡起來。他知道,按照現在的情勢,張易之沖天而起,已經是不可逆轉的趨勢了。要是通過此事,不但可以拉攏了張昌宗,還能把張易之也拉攏過來,就太完美了。張易之可是他東宮的重臣,若是變成梁王府插在東宮的一枚釘子……
武三思差點沒笑出來,好在反應快,強忍住笑意,向張昌宗道:“有六郎這番話,我就放心了。天色已晚,我就不蒿惱六郎了,告辭!”
張昌宗也不多言,任由武三思去了。
此事的張府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前天,張家忽然收到賜婚的制書,全府上下無不傻眼。大家都意識到,這很有可能是武裹兒本人利用她的身份,達成的這件事。大家意識到,有了這份制書,王雪茹再想要進門,就幾乎不可能的。
大家對武裹兒都沒有太好的印象,但是木已成舟,誰也沒有辦法。
但今天,梁王府忽然派人過來探問張易之和武裹兒、王雪茹之間的關系,引起了大家的懷疑。然后,在大家的反問之下,那個梁王府的家人“不小心”把事情透露了出去。大家這才意識到,武裹兒這個女人實在太歹毒了,為了自己得償所愿,她居然陷害情敵,把她嫁給不喜歡的男子。
幾個女人義憤填膺,就連性子最溫和的姜小玉也是氣得面色發紅,憤憤地說不出話來。而姜小月則更是上躥下跳,嘴里不住地喊著要進宮去殺了武裹兒這歹毒的女子。
還是慕云飛冷靜一些,道:“你們都不要惱了,現在惱是沒有用的,事情未必不能挽回,我們若是一味坐在這里罵人,就顯得無謀了。”
姜小月一向對慕云飛十分尊敬,這次卻罕有地毫不客氣地頂嘴:“能有什么辦法?這制書都下來了,這上面可是當今天子的金口玉言。現在,恐怕就是五郎自己在,甚或是六郎,都無法解決這件事哩!”
慕云飛道:“小月你不是一向心高氣傲得很的嗎?怎地這時候如此喪氣!他們男人做不到的事情,咱們女人就一定做不到嗎?我看也不見得呢!”
姜家姐妹兩個同時轉頭過去,道:“難道你有妙計?”
“現在這種時候,妙計是不可能有的——”
“哎,沒有妙計還有什么好說的!”姜家姐妹兩個剛鼓起來的氣立馬泄去了一半。
“你們啊,真是太心急了,我話還沒說完呢,妙計是沒有,但有一個辦法,說不定還可行。”
“姐姐,你說話怎地如此不干脆!有什么辦法,你就說吧,何必在我們姐妹面前賣關子!”一言未了,姜小月忽然上前,一把拉住慕云飛的手,道。
慕云飛道:“上次,五郎不是和我們說過嗎?咱們那位王家姐姐,還有一位親姐姐,也和五郎要好的!”
“哦,我想起來了!”姜小玉道:“好像名字叫王雪蕓,就住在‘天水庵’。”
“不錯!”姜小月一把放開慕云飛的雙手,道:“我怎么就沒有想到她呢。她是王家的人,說不定能有些辦法,咱們這就找她去!”
姜小玉有些躊躇:“咱們這樣直接冒昧去找她,有些不好吧,聽說這個王家姐姐一向自憐身世,恐怕是不喜歡別人去打擾的。要不然,五郎多次讓她進門,她為何一次次的都拒絕了呢?”
想起王雪蕓的遭遇,姜小玉不由得聯想到自己。自己雖然夫妻關系不好,可和王雪蕓比起來,真是幸運太多了。在心底下,她不由得對王雪蕓多了幾分憐惜。
“姐姐你真是的,恁多顧慮!現在都什么時候了,哪有時間去想好不好的!”姜小玉不耐煩地說道。
慕云飛也點頭表示贊成:“走吧,咱們就一起去見一見這位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