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王雪茹感覺自己被放了下來。
連續餓了三天之后,她的精神實在萎靡。以至于,方才那個黑衣人將她抓起來的時候,她甚至沒有一丁點的反抗。而后來,黑衣人殺出重圍,那場面雖不激烈,卻足夠血腥,而王雪茹卻根本沒有興趣多看一眼,只是閉目養神,一直到現在。
“你是何人?”王雪茹顯得虛弱,輕輕地問了一句。所謂“哀莫大于心死”,這話一點不差,此時的她對于自己身在何方,并不如何在乎,所以她這句問話倒也顯得平靜。
黑衣人輕輕褪去了頭上的面罩,露出了一張粗豪的面孔。
“啊!你是——”王雪茹的眸光瞬息變得有神,那蒼白的面孔之上,也重新煥發出了神采。
“不錯,難得小娘子還記得我,我就是鐵漢!”鐵塔一般的漢子笑了笑,說道。
王雪茹說道:“多謝你了!”
鐵漢笑道:“不必客氣,我家主公和你那位好夫君,是忘年之交,你們有事他自然要相幫的。更何況我們家一群夫人和小公子都十分喜愛小娘子。這事情我們主公若未曾得知還罷,既然已經得到消息,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王雪茹輕輕地吁出一口氣,這種重新獲得自由的滋味,實在令人迷醉。
“那么,梅先生他又是如何得知我這里出事的呢?難道,他連這個都能掐算清楚?”
“那倒不是!”鐵漢輕輕地搖頭,道:“我家主公自從太子被接回京之后,就沒有怎么關注神都的事情了,他說這邊的大勢已經了然,沒有必然多糾纏。這一次,倒是要多虧你夫家的那幾位小娘子,是她們派了人找到我家主公,我家主公這才讓我下山來救你的!”
“夫家?”王雪茹惑然。她現在名正言順的夫家,可是武崇訓那廝。
“小娘子又多想了!”鐵漢大笑,聲若洪鐘:“武崇訓那廝是什么東西,如何配得上小娘子這樣的人物,就算小娘子被迫嫁入了高陽王府,我鐵漢也絕不會認他是你的夫君。我所說的‘夫家’,指的自然是張家!小娘子好福氣啊,夫君能得我家主公這樣的人物賞識不說,未來的一家姐妹們,也都不是心胸狹隘的女子,竟然會為了你這個情敵而奔波!”
王雪茹也是聽得感動,點頭道:“這次真是多虧她們了,日后見到她們,我一定會好好向她們致謝!”想一想,自己在家中,還曾因為張易之身邊多了這幾個女子而怏怏,甚至憤憤,心下不免愧疚。她下定決心,以后即使以正室的身份進入張家,也一定要和這些救了她性命的姐妹們好好相處,不能以自己的身份來壓制他人。
鐵漢見王雪茹出神,便笑道:“小娘子想是餓了吧,我這就去找人給你送些吃的過來,吃完了好好睡一覺,咱們明日一早出城!”
“啊!”王雪茹一聽有吃的,本來精神大振,待得聽見還沒有出城,頓時又發起急來:“這里是哪里?還沒有出城?不行啊,我哥哥一定會通知梁王府的,這事情鬧出去,難免要全城搜查,到時候我們想出城就難了!”
“你怕什么!”鐵漢灑然一笑,言語中透出堅定的自信:“這里是我家主公的宅子,梁王算什么,他能在天下人門前作威作福,在我主公面前,還不是要卑躬屈膝!你明日就坐我家主母的車子出城,嘿嘿,咱們安平王府的牌子一旦亮出來,除非天子親至,又有哪個不開眼的敢阻攔!”
王雪茹聽鐵漢說得自信,便放下了心底的不安。她素來在神都居住,也知道他背后那位安平王在神都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神都的市井之中,武神棍絕對是一個神仙級的人物,他的話,比起當今天子的金口玉言,也不遑多讓的。
鐵漢轉身出門之后,不多久便端了一些稀飯、小菜進來,向王雪茹說道:“廚下的師父說了,你餓得太久,不宜驟進硬食,所以就給你弄了些這個,你吃了之后,早些歇息吧。咱們明日一大早出發,這一路上,還有好一番奔波呢!”
王雪茹見了食物,雙目放光,待得聽得此言,又有些惑然,道:“這里離終南山如此之近,怎么會需要一番奔波呢?”
鐵漢笑了笑,道:“此去終南山,自然是很近,可要是去突厥的黑沙牙帳,就沒那么方便了!”
“突厥?”王雪茹驚異莫名:“為何要去突厥?”
鐵漢道:“小娘子有所不知,你那位未來的夫君,已經被封為送親使,負責護送和親的淮陽王前往黑沙城。”
王雪茹喜得透不過氣,頓時忘記了食物的誘惑,激動地說道:“如此說來,你這是專門護送我去見他?”
“那倒也不盡然。據我家主公卜算,五郎此行頗為兇險。他身邊,現在也沒有什么武功高強的人護衛,所以主公便命我在暗地里保護他。主公也知道你的性子,若是明知道他有危險,卻不帶你去,恐怕以后即使五郎平安回來,你也難以消弭對主公的怨懟。所以,他老人家干脆讓你也跟著去。不過,事先要說好了,此行艱難,一路上你必須時時聽從我的吩咐,不得隨意暴露了身份,知道嗎?”
王雪茹聽得能見到張易之,根本就沒聽鐵漢在說些什么,只是一味點頭應好。
鐵漢滿意地頷首,轉身去了。王雪茹則坐在那里癡想一陣,吃了些東西,也就上床睡覺了。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鐵漢便趕來了安平王府的車子載上張易之,施施然地向城外而去。到了城門邊的時候,果然不出王雪茹所料,有幾個士兵上前盤問,意欲打開車子查看。
鐵漢眉頭一皺,道:“檢查我的車子?你們可知道,這車子是誰的嗎?這里面坐著的,是誰的寶眷嗎?就憑你們幾個,竟有膽子查看這車子嗎?”
那幾個士兵都是外地進京上番的,屬于南衙禁軍臨時被抽調過來守城門的,他們對于神都的這些事情,并不十分明了。見鐵漢態度強硬,他們心下都有些發虛。但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們就是想妥協,也是萬難。
一個士兵硬著頭皮上前,指著鐵漢道:“安平王府?一聽就是個郡王,我們這些人看門,是奉了梁王之命!你安平王再怎么氣焰滔天,也比不上梁王吧!我看你還是乖乖讓開,讓我們兄弟執行公務為好。如若不然,兄弟們刀槍無眼,對閣下有什么損害,就不好看了!”
他這話看似強硬,其實頗有色厲內荏之意。其實,他若是真個強悍,根本就不需要費這么多唇舌,只需要直接上前掀開車幔查看便是。
他這一聲喊,聲音很大,旁邊的一個火長聽得“安平王府”駭了一跳,連忙丟下自己正在盤問的人,兩步并作兩步跑過來,一個巴掌扇在那士兵的臉上,將他打了一個踉蹌:“大膽,沒看見這是安平王府的車子嗎?你也敢阻攔?”
他作為火長,見識比一般的士兵,要強了不少,知道武神棍在朝中的地位。
“可是——他——”那士兵兀自沒有明悟,待要辯解。
那火長抬手又要打,卻被那士兵躲過,他越發的惱了,罵道:“你這作死的東西,長一雙狗眼只認得屎,不認得人是吧!安平王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和那些作奸犯科的人有勾結!”
鐵漢在旁邊吁出一口氣,道:“罷了,既然誤會已經消除,就到此為止吧,我還要趕著出城,免得上山晚了,讓我家大王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