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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三人重逢

  迷迷糊糊間,張易之只感覺自己的身子好像在動,然后,他感覺一雙手探到了自己的胸口。

  長期以來培養出來的警惕之心頓時被觸發,他的神志尚未完全清醒過來,身子卻是下意識地往邊上一挪,手上往前一抓,就把那只手抓在了手里。同時,他嘴里喊道:“誰?”那帶傷的身子一骨碌坐了起來。

  “啊!”一個熟悉的嬌媚聲音響起,讓眼睛都尚未睜開的張易之頓時從頭到腳都清醒了過來。他手上非但沒有放松,反而抓得更緊了,眼睛卻驀然睜開。

  一張秀麗的面孔,剎那間便出現在了張易之的眼簾中。雖然是一襲男裝,而且頭上還戴著一頂銀白色的幞頭,臉上涂了一點蠟黃色的不知名液體,讓小娘子本俏美無比的容顏有點了失色的感覺,更像個男人了,張易之卻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小娘子的一雙眼睛沒有變,依舊是那樣溫潤如水,不對,那眸子里面,本就在流淌著淚水。甚至還有兩行,早已順著她秀美的面龐流了下來,這讓一向堅強、而很少流露出柔弱之態的她,今天卻顯得楚楚可憐。

  張易之的心頭也是略略發酸。從鐵漢的話語里,他才知道,王雪茹差點,就嫁給了武崇訓。以張易之對王雪茹的了解,他知道她不會聽從命運的安排的,她會哭鬧,會反抗,若是這一切都不成功,她會結果自己的性命。也就是說,若非有武攸緒相助,張易之上次和王雪茹的見面,很有可能就是永別了。

  但是,張易之笑。他以極為溫柔的語調說道:“傻孩子,你不是從來都不哭的嗎?怎么今日好不容易重逢,反而哭了?”

  這話不問還好,甫一問出口,小娘子眼中再次潺潺地流出不少的眼淚來。她的聲音也變得嗚咽:“你的傷——”

  張易之這才明白這個堅強的女孩子為何會變成一個淚人了。他有些尷尬地低頭看看自己包扎得嚴實的肚皮,笑了笑,道:“不礙事,皮肉之傷而已,只需歇息兩天,便可見好!”

  “可是,他們都說你傷得很嚴重——”

  張易之想也不想,笑道:“你還不知道那些兵士們嗎?他們總覺得,一個人的功勞,和他的傷勢有關系。傷勢越重的人,功勞也就越大。他們這不是在說我的傷勢有多么嚴重,只是在拍我馬屁,說我的功勞很大呢!”

  “噗!”王雪茹心下本有些悲切,卻還是被張易之這“自鳴得意”的逗笑話給逗得一笑。

  張易之見得這笑容,仿若看見了漫天的大雪剎那間變成了一望無際的桃花一般,一股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心下一動,手上輕輕一拉,小娘子那張如花的俏臉便湊近了一些。然后,他也顧不得其他,便湊過去,往她那紅唇印了上去。

  王雪茹臉色一紅,使個眼色,道:“不要,還有人!”

  張易之略略一愕,順著他的眼神望去,這才發現,就在他自己的左手邊上,居然還有另外一個俏麗的身影,正佇立在那里。

  這麗人的模樣,比王雪茹又自要動人三分。她的那張俏臉,簡直堪稱完美無瑕,莫說男人,就算是女人見了,也不免要生出無比的艷羨,只恨自己不能得她三分容色。她的身段,宛似那河邊的細柳,盈盈可握,站在那里,讓你總有幾分擔憂她難以站穩,忍不住想上去扶上一把。

  而此時,她的眸子里,也銜著淚水,濃濃的睫毛,被淡淡的云霧遮擋住,讓他連近在咫尺的檀郎的容貌,都難以看清。

  彌蒙間,看見檀郎轉過頭來,她嚇了一跳,連忙轉頭,仿似受驚的小鳥一般。

  “原來,郡主也在這里啊!”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樣的心理,張易之居然說出了這樣一句不像廢話的廢話。

  但他沒有想到,自己一言既出,武裹兒忽然伸手掩住了嘴巴,竟然是嗚咽了起來。饒是張易之如今久經情場,也不免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武裹兒。

  好在,旁邊的王雪茹見勢不對,轉過來輕輕拍著武裹兒的香肩,道:“妹妹,莫要傷心,五郎從來是個粗心的男人,你還不知道他嗎?”

  張易之一向不覺得自己粗心,可是被王雪茹這樣說,他是沒有一句話說的,還只能配合著點點頭,以示對自己粗心的自責。

  王雪茹一說,武裹兒便順勢靠在王雪茹的肩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張易之正莫名其妙之際,王雪茹轉過頭來,向張易之道:“五郎,我這一路上,已經和妹妹階位金蘭姐妹了,她可不能如此待她!”

  張易之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很想說:“我到底怎么對她了,值得這樣!”只是,這樣的話,也只能在心下說說,他面上卻只能顯露出受教的表情,不住點頭。

  “五郎你一個男人,哪里知道那清白的名聲,對我們女兒家,有多么重要。就比如我吧,我這次本已經定了高陽王,卻逃奔出來,若是你也不要我,我便只好——”

  張易之連忙信誓旦旦地表態:“你放心便是,我不是那樣的人!”

  王雪茹嫣然一笑,道:“我自然知道你。若非知你,我又何必為了你,放棄一個當王妃的好機會呢?”她這時候見到了張易之,心情輕松了不少,竟能拿自己的婚事開玩笑了。

  但是,接下來,她話音一轉,道:“這事情,對于妹妹豈不也是一樣的!你想想,妹妹也算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了吧?圣皇親自下的賜婚制書,神都城里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這次只是聽說你有危險,便不顧艱難險阻,一個人從神都跑了出來,一路上是風餐露宿,只是為了見你一面,提醒你一下。你可知道,她這樣美麗而又沒有江湖經驗的女子,孤身行走在江湖之上,會遇見多少麻煩嗎?你可知道,上次我們相遇的時候,恰逢兩個賊子欲行對她行猥褻之事,她為了保住清白,咬舌自盡,至今舌頭還沒有好完全嗎?現在,很顯而易見的,你若是負了她,她回過頭去,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跳樓的!你難道,就能忍心一個愛你如此之深,如此之真的女兒家,在這花兒一般的年紀就香消玉殞嗎?”

  張易之只好苦笑,道:“話既然說到了這個份上,我也只能表個態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非是我心腸硬,要拒絕小娘子。你們想想,你們一個是太原王氏的嫡系女兒,一個是太子殿下最寵愛的小女兒。我張某人是個什么樣的人物,你們清楚,你們兩個,豈能同時進了我張家的門庭!”

  王雪茹道:“這事情我們商量過了,卻不需你多插嘴!”

  張易之聽得心頭一熱,連忙問道:“你們又有什么好計?”事實上,像武裹兒這樣美麗的女孩子,只要是個男人,罕有能不動心的,張易之血氣方剛,且武裹兒又是主動追求,苦苦相戀,他又豈能不動心。只是,他的理智一直在控制著自己,逼自己選擇拒絕而已。如今,聽見王雪茹言中的意思,似乎是有辦法解決,就由不得他不動心了。

  誰知道,王雪茹并沒有回答他,而是臉上一紅,啐道:“你多問什么,只管好好養傷便是!還有,從今日開始,私下里,你就叫妹妹‘裹兒’,不要再‘郡主,郡主’的叫著了,好不傷人心!”

  原來,她和武裹兒所商量好的辦法,便是:“只要回去的時候,各自把孩兒帶給家里人看,家里人又豈能再計較名分之類的問題!”這種話,她們兩個女兒家在議論的時候,兀自面紅耳赤,自然不可能說與張易之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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