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林子后面傳來一陣呼嘯聲。隨著這呼嘯聲越來越大,里面竄出一大群擐甲執兵的軍士,個個面帶殺氣,沖出來之后,直接擋在了捕快們之前,將李香兒手下的彪形大漢攔截了下來。
相對于官府和強人的隊伍,這群軍士的隊伍,就太過壯大了,怕不有四百人以上。為首將領,身著明光鎧,腰系佩劍,大約四十歲上下的年紀,面容白皙俊雅,若不是這樣一身妝扮,很容易讓人將他的身份歸為儒生。眾軍士站在他身后,卻是凝神屏息,面色無比嚴肅,可見此人在軍中,還是極有威望的。
這些人的出現,立即將對戰雙方的天平狠狠地調轉了一個方位。這是李香兒手下的這些彪形大漢所沒有想到的,也是絕大多數捕快們沒有想到的。雙方對于這些不速之客的忽然出現,都表現出一樣的愕然和震驚。
人群中,要數劉水和李狗子最為鎮定。事實上,他們和張易之早先定下的計劃,便是把山上的強人引到山下,然后利用官兵進行圍剿。
早上他們攻山的時候,發現山上的強人異常的羸弱,反抗遠遠不如他們想象中的激烈。當時,他們甚至曾經想過直接攻上山去,博取全部功勞。直到李香兒一群人的出現,才讓他們意識到敵人也并非軟柿子,單靠他們還真是無法匹敵。于是,他們重新開啟了前謀,采取了誘敵之計。
而山上的敵人也顯然極為配合,就這樣緊緊地跟了上來,毫不顧忌地踏入了埋伏之中。
“敢問,閣下可是遼城軍校尉侯門海侯將軍?”劉水連忙向領兵之將問道。
“正是!”那領兵之將很干脆地應道。
“遠道馳援,盛情厚意,令人感佩!”劉水誠懇地說道。
侯門海卻揮了揮手道:“這位捕頭差異,本校尉只是領著兄弟們拉練,適逢其會而已,并非有意增援爾等。這什么情什么意,不敢拜領!”
劉水會過意來,笑著點頭道:“侯校尉說的是!”他知道,若是侯門海承認自己是來增援衙門捕快的話,功勞自然是很大,不過卻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說他私自調兵。這可是一個很大的罪名,一旦劾章遞到朝廷,就算侯門海的老師狄仁杰如今位列宰輔,也很難幫他說話。
侯門海走上前一步,指著對面的強人,道:“爾等強人聽著,爾等在這附近一帶的所作所為,本校尉也早有耳聞,奈何朝廷一直沒有命令本校尉圍剿爾等,才讓爾等茍延殘喘至今。如今,你們既然‘偏巧’落在本校尉的手里,本校尉說不得就要為民除害了。現在,爾等有兩個選擇,要么放下武器,投降不殺,要么,就和本校尉還有兄弟們見個高低吧!”
李香兒手下的那些彪形大漢面面相覷,紛紛把目光對準了李香兒,他們雖然聽不懂侯門海的話,但也能猜出他的意思。他們的任務是保護李香兒,對于其他的倒是不很在意。而眼前這些官兵的出現,必然會在很大程度上威脅李香兒的安全,這才是他們唯一擔憂的。
一直躲在李香兒身后高聲吶喊的那些真正的觀風山強人這會子終于沒了聲息。方才喊打喊殺的勁頭,早被正規軍凜然的殺氣消融得一絲不剩。剛剛從劉頭目自封為劉寨主的劉三刀這時候簡直想要哭。感情,他就是沒這寨主的命。
只有李香兒還很鎮定,看著輕輕地摸了摸她一直握在手里沒有拔出來的寶劍,眼中釋放者莫名的光芒。
“哦,看起來,你們的骨頭都硬得很,竟然沒有一個人愿意主動投降,那也好,就讓本校尉和兄弟們一起送你們上路!”侯門海雖是文人出身,長相也極為文雅,看起來根本沒有武將的風度,說話的時候,卻極為強勢、干脆,怪不得士兵都對他頗為信服。
“等等——”話音剛落,李香兒后面一個聲音響起。眾人訝然把目光向那邊望去,卻是劉三刀。此時的劉三刀滿臉上都是諂媚的笑意,一雙眼睛都要瞇成兩條線了。
“你有何話要說?”侯門海明知故問。
劉三刀笑著向前兩步,道:“啟稟將軍,小人本是良民,因被山賊強迫,逼不得已之下,才在山上落了草。但小人敢保證,小人的內心里,無時無刻不在等著天兵降臨,收服這些無惡不作的強賊,以還黎民百姓一個安居樂業,順便也還小人一個清白和自由——”
“噗——”就在此時,他的臉色驀然僵住,緩緩地低下頭來,看著橫插進自己身體的那柄直沒入柄的長劍,眸光黯淡而驚疑。
“老娘平生最不喜的,便是沒有骨頭的男人,你是此中極品。為此我不惜污了這病寶劍,送你歸西,希望你來世多一點骨氣!”
“刷!”李香兒一把抽出插在劉三刀身上的長劍,劉三刀身上頓時涌出許多血來,整個人緩緩地倒了下去。
“好!”侯門海斷然叫了一聲,拔出佩劍,道:“這位小娘子不讓須眉,令人佩服。既然如此,咱們就別廢話了,就讓兵戎來見高低吧!”
他將佩劍舉起,只要指向對面,忽聽左右兩邊同時響起一陣急促的吶喊之聲。剛聽見這聲音的時候,還是隱隱約約,如遠處的流水之聲,待得眾人回頭向那邊望去的時候,這聲音已經響如雷霆了。
原來,道路的左右兩邊,密密麻麻的都是官兵,氣勢洶洶地向這邊涌來。
官府的捕快們見了,無不面露喜色。有了侯門海,他們已經吃下了定心丸,今日這些賊人必敗,而現在又有更多的官兵趕來,則讓他們徹底放下心來。這樣的陣容,就算是神仙,也難以逃出生天。
而與之相反的對面,則是另外一番境況。那些彪形大漢自然是滿面凝重之色,而那些山賊卻是面色如土。想當初,孫英杰還在的時候,曾經多次保證過,官兵絕不可能出來剿滅他們的,他們也就心安理得地做起了打家劫舍的事情。直到現在,他們才知道,一向目中無人,以為天地之間唯我獨尊的自己,和朝廷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要是朝廷早下定決心剿除他們的話,他們早就湮滅于彈指一揮間了。
幾乎每個山賊,都生出了一個同樣的念頭:投降!反抗既然沒有任何意義,不如投降——盡管現在投降,也未必能留得性命。
而就在此時,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那左右包抄的兩隊大軍沖到場中,并沒有向山賊進攻,反而將捕快隊還有侯門海的官兵靜靜包圍!
侯門海眉頭緊皺,厲聲問道:“你們是什么人,這是什么意思?”
左邊大軍的領兵之將是一位五十歲上下的大胖漢子,看起來倒有幾分精神。他冷笑一聲,道:“侯門海,本將乃是清谷軍校尉吳周,因聽得軍報說你私自調動大軍,意圖謀反,特率領麾下八百名將士前來擒你。你若是識相的,就該立即放下武器,立即投降,以免自誤!”
侯門海沒有回應,冷笑著回過頭去,對著右邊的領兵將領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你應該便是龍城軍校尉了,不知尊姓大名?”
那將領大約三十來歲的樣子,高高瘦瘦,形象上和吳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他的神色卻和吳周一般無異:“候校尉不必客氣,本將龍城軍校尉朱赟。我勸候校尉還是不要生出無謂的反抗之心為好。你有四百兄弟,而我們兩邊則有足足一千六百人,任何反抗在絕對實力面前,都是蒼白無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