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兒黎叔叔,你打算何去何從呢?”
一俟決定好了自己的去處之后,闕特勒兄弟就關心起刺兒黎自身的去向了。不論如何,這次刺兒黎救了這兩兄弟的性命,闕特勒兄弟于情于理都是應該關心一下刺兒黎的。況且,闕特勒兄弟走后,說不定還要和刺兒黎聯系,以謀算反攻突厥的事情。刺兒黎就是兄弟兩個留在突厥的勢力代理人。
刺兒黎道:“兩位賢侄不必為我擔心,我要回自己的部落,想來默啜也不能把我怎么樣!”
“回自己的部落?”連特勒還是有些憂心:“默啜這個人行事,是很瘋狂的。旁人遇上這樣的大事,大概會選擇暫時隱忍,以圖慢慢的收拾局面。他則有可能孤注一擲,硬要對付刺兒黎叔叔你,你有對策了嗎?”
“哼!”刺兒黎冷哂一聲,道:“咱們突厥不比那南朝。大汗在這里,能如臂使指地支使的,也只有他的本部兵馬,若是各大部落都不來理會他,他這個大汗也不過就是個部落首領而已。默啜若是識相的忍下這口氣倒也罷了,若是他一意孤行,定要引兵伐我,且不說南朝會不會看準機會趁虛而入,就怕其他的部落也要唇亡齒寒,不會聽從他的命令了。就算他勉強出兵,我的部落在峽口山附近居住,毗鄰大周,只要我向大周請求庇護,大周朝廷自然沒有不允的道理,到頭來,他恐怕還是不能動我一根汗毛,還要把自己的威信徹底地葬送在這次征伐之中!”
連特勒聽得也覺得有道理,默啜雖然瘋狂,也不能枉顧局勢,胡亂行事。若是他一心逆勢而為,倒還好了,自己把他趕下臺的機會也會大了很多。
當下,連特勒便向刺兒黎道:“既然如此,刺兒黎叔叔,我們兄弟就此別過。廢話不多說,若是我們兄弟有朝一日成為這片大草原的主人,刺兒黎叔叔對我們的恩情,我們兄弟自然不會忘記!”
刺兒黎笑了笑,道:“那些廢話且不必去說了,我問你們,你們打算如何前往南朝?”
闕特勒道:“我雖然極少離開黑沙城,不過卻研究過我們突厥往來于南朝之間最佳的路徑,想來這一路上應該會比較平安的。”
刺兒黎搖頭,道:“若只是尋常趕路,自然沒有問題。不過,默啜失了你們,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一場追捕在所難免。你們若是按照尋常的路徑南下,恐怕是難以逃脫追蹤的。一旦被追上,你們兩人雖都有萬夫不當之勇,終究是人單勢孤,也難以避免殞身之禍。我這里倒是有個建議,不知道你們肯不肯聽從。”
“刺兒黎叔叔但說便是,何必吞吞吐吐!”連特勒道。
刺兒黎點點頭,道:“我看你們不如分開來走。不是我刺兒黎烏鴉嘴,你們是骨咄祿可汗這一脈最后的延續,不論是哪一個隕落,都是莫大的損失,要是被一網打盡,突厥境內就再也沒有能威脅默啜身份的人了。”
連特勒和闕特勒相視苦笑。刺兒黎這話固然是刺耳,說的卻也是事實。連特勒兄弟都是抱著復仇的心思南下的,而不僅僅是為了托庇。此時的他們雖然落難,心下所想,還是報仇雪恨,若是就這樣一同死在半路上,就太劃不來了。
略略沉吟之后,連特勒頷首:“刺兒黎叔叔所言極是,倒是我們兄弟欠思量了。也好,我們兩個就分開來走。”
闕特勒望了望著遠處那直連到天上的廣袤大草原,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二哥,刺兒黎叔叔。既然要分開走,我倒有一個想法,應該能最大限度避開默啜的追殺。”
“哦,你且說來聽聽!”連特勒和刺兒黎同聲說道。
“我呢,對南下的路徑比較熟悉一些,還是繼續一直南下,二哥你可以往東去。現在契丹人和奚人都已經被打敗,松漠和饒樂兩個地方的局勢應該比較混亂。一旦進入這片區域,隨時都有可能遇見大周的軍隊,默啜就算再厲害,也難以在這里施展出什么手腳來。”
“好想法!”闕特勒一言未了,刺兒黎便叫好起來。一般而言,逃難之人,很少會舍近求遠,所以,默啜若是要追捕闕特勒兄弟,幾乎必然是要向南追去的。所以,向南的路線雖然近,卻危險,而向東雖然遠,卻相對安全了很多。
連特勒的眸光閃動兩下,道:“我看還是你向東吧,我向南!”
闕特勒心頭一暖,知道哥哥這是要把逃生希望更大的途徑留給他,而自己卻要去走那一段更為危險的路徑。他連忙分辨道:“二哥不必和我爭了,我方才已經說過,南下的路徑我熟悉,我南下比你更為合適!”
這時候的連特勒卻顯出了罕有的霸氣,怒道:“休要啰唣,我是哥哥,你就必須要聽我的!我說讓你向東你就向東便是,哪里來那么多廢話!”
旁邊的刺兒黎見這一對兄弟忽然爭吵起來,連忙打圓場:“你們兄弟現在最緊要就是團結,莫要因為一點小事傷了和氣。我看默棘連說的也不錯,他是哥哥,就按他說的辦吧。我這里再支援你們一次。我身邊現在還有勇士三百人,現在就借給你們各五十人,遇上危險的時候,他們也可以盡量幫你們一把。”
連特勒連忙拒絕道:“刺兒黎叔叔,今日你救了我們的性命,我們已經很感激了,如何能再讓你借兵。你們部落現在也正面臨著默啜的報復,極為危險,豈能在這時候削弱自己的兵力?”
刺兒黎揚手止住,道:“兩位賢侄莫要再說了。我們部落雖然弱小,一百人還是能抽出來的。就算默啜真的要征討我們部落,多少一百人,對于戰局也不會有影響,反倒是讓他們留在你們的身邊,也算是留下了火種。日后你們若是能重新回到這大草原上來,也可以由他們重建我們的部落。”
話說到這個份上,連特勒兄弟也就不能不接受了。若是拒絕,反而是不愿意幫刺兒黎保留重建部落的火種。明知道刺兒黎這話只是借口,也只能照著他的話去做。這就是年輕人和一個洞明世事的中年人之間的區別。
當下,刺兒黎便點了一百軍士,分作兩隊,分別跟隨闕特勒和連特勒。這些軍士都是跟隨刺兒黎作戰多年的本部軍馬,對刺兒黎絕對忠心,自然不會反抗刺兒黎的命令。而且,連特勒雖然年輕,已經是當今突厥的名將,而闕特勒雖是一個半大的小孩,卻已經是未來的第一勇士,這兄弟二人都不是常人,大家對他們也頗為敬服,也愿意保護他們的安全。
當下,眾人便在當場道了別,各自向著自己的目的地馳去。
且說張易之一行人也是一路緊張,總覺得身后有人在追趕,時時驚心。走了好幾天之后,這種風聲鶴唳的心情,才漸漸平復了下來。他們很幽默地發現,原來他們先前一直都只是自己嚇自己而已,真正的追兵一個都沒有,想來這些人想不到他們會向東跑,而不是向南。
也是,一行人放慢了腳步,倒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游山玩水,優哉游哉。這樣走了半個月時間,大家終于走出了突厥的地盤,就要進入原本屬于契丹人的松漠都護府地界。
這個時候,大家的心情自然是越發的放松了,誰也沒有料到,偏生在這個時候,意外的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