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絲毫猶豫的,窈娘出手。她手中所執,便是上一次黑衣女子所使的那把寶劍。劍還沒有出鞘,感覺靈敏的人,就已經感受到了一種森森的冷意。
賀蘭敏之的感覺何其的靈敏,只從窈娘這時候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就判斷出,此女已經不是當日的吳下阿蒙了,她的進益之大,令人難以置信。也不知這短短的半年多時間里,她都吃了什么藥,變得連賀蘭敏之,都隱隱有點忌憚了。
當然,只是憑著窈娘,再加上身后的這三個人,賀蘭敏之還是有信心戰而勝之。人的武藝練到了他這個程度,已經完全地具備了橫掃一切滯礙的信心。不過,那黑衣女子的強悍,也僅僅是比他稍遜而已,那女人最麻煩的地方,就是緊緊糾纏,絕不放手,就像狗皮膏藥一樣。這才是賀蘭敏之最為忌憚的地方。
賀蘭敏之暗暗生出了退卻的心思。
像是看穿了賀蘭敏之的這番心思一般,窈娘拔劍。劍光盈盈,向賀蘭敏之刺了過來。
賀蘭敏之不敢怠慢,挺劍迎了上去。闕特勒等三人見到忽然來了一個強勁的幫手,都是大喜。到了這等時候,他們也顧不得什么高手的風度了,同時沖上前去,向賀蘭敏之發動圍攻。
大家都已經看出,張易之已然受傷,覺得很是沒有面子,如此眾多的人面對區區的一個刺客,居然還差點被他得手,實在是恥辱。
李香兒則是有其悲憤。張易之受傷,很大程度上還是因著她的關系。卻遭到賀蘭敏之反噬。方才那一劍,刺進的是張易之的后背,李香兒卻覺得簡直比刺進自己的身體,更為疼痛。為了自己,為了張易之,還有為了大家,李香兒都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將賀蘭敏之留下來。
出手之后,大家才發現,窈娘的武功竟是絲毫也不亞于其他三個人中的任何一個,甚至陰陰還有超過他們的感覺,這三個人久攻不下,驀然加入了這樣一個新鮮的戰力,如虎添翼,攻勢也越發的凌厲了。
第一次,賀蘭敏之實實在在地處在了下風。先前,就算是為了誘敵,他也保持著些許的優勢,一直沒有處在下風。現在,他守多于攻,招式漸漸開始變得有些散亂。饒是如此,要將他徹底留下,甚至直接殺掉,還是極為艱難的。
張易之后背受創,身子踉踉蹌蹌地向后退出,被幾名士兵七手八腳地扶住。看著他身后正在涔涔流出的樣子,幾名士兵頗為憂心,想要把張易之扶回帳中,張易之卻伸手攔住。他的目光炯炯,凝聚在賀蘭敏之身上,臉上的表情,似乎要把對方給吞下去一般。
忽然間,賀蘭敏之奮起一劍,向闕特勒刺過去。現如今,這正在圍攻他的四個人之中,倒是一向以兇猛著稱的闕特勒殺意最淡了。
李香兒和窈娘因著張易之受傷,對賀蘭敏之已經是憤恨到了極點,出手之間,凈是最狠的招式。女人一旦發起狠來,出手之狠毒辛辣,男人都無法比擬。這兩個紅了眼的女人,是賀蘭敏之受制的根本原因所在。
侯門海乃是這支軍隊的主將,今夜這軍營之中進了刺客,對他來說,很是丟面子了。尤其這刺客還差點刺殺得手,更是讓他不忿到了極點。他的出手之間,也是全然不顧自身的安危,一心只求殺敵,招招都指向賀蘭敏之的要害。
只有闕特勒和張易之之間,雖是盟友,又是相處得不錯的朋友,實則還是相互利用的成分多一些,自然也就沒有那么不要命地砍殺。他這一點,就成了賀蘭敏之突圍的最佳方位。
闕特勒但覺得身上的壓力驟然增大,仿佛這天地之間,只剩下了自己和賀蘭敏之兩個人罷了,一場圍攻,徹底變成了一對一的決斗。闕特勒一向自視甚高,但面對賀蘭敏之這樣的敵手,若是一對一的話,全天下恐怕也找不出兩個有自信的,闕特勒自然不在這范疇之內。
闕特勒開始后退。賀蘭敏之的氣勢太足了,他沒有抗衡的決心。
其他的三個人看見這般情形,眼中都是惶急了起來。想不到,在如此關鍵的時刻,闕特勒居然被賀蘭敏之虛張起來的聲勢給逼退了。四個人組成的包圍圈,就此出現了一個漏洞。這三個人連忙各自奮力撲上前去,力圖補住闕特勒留下來的缺口,重新將賀蘭敏之攔截下來。
賀蘭敏之也知道這是生死一線的時刻。他已經許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了,自從很多年前從武則天派來的殺手手里逃脫之后,他就從沒有被人逼到如此接近死亡的境地。但這么多年以來,應對這種場景的能力,他絲毫不亞于任何一個經歷過百十次生死一線的幸存者。
兩劍一刀同時從不同的方向遞出,所指向的,都是賀蘭敏之的前路,這三樣不同兵刃攻擊的力量、角度、速度完全不一樣,目標卻是出奇的一致,就是困住賀蘭敏之,截下他。
以賀蘭敏之的武功,既然闕特勒已經被他逼退,想要蕩開這三樣兵刃,其實并非難事。不過,那樣的結果必然是該蕩開的是蕩開了,他自己也被徹底留下來了,對方的目的等于完全達到。
賀蘭敏之自然是不能再被拖住。若是再延誤下去,到了最后自己氣力不濟的時候,這里的這些普通士兵組成的大隊,都足夠對他造成性命上的威脅。
就像是沒有看見那三件來勢洶洶的兵刃,賀蘭敏之就像是一只游弋在半空中的魚兒一般,身子款扭一下,越過三樣兵刃,向上“浮游”而出,竟是要在這三把兵刃所織成的“網”中,當一條漏網之魚,破網而出在。
這一下,三個人也是頗為震驚,這賀蘭敏之,實在是比想象之中的,還要難對付一些,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潭子一樣,看得見表面,卻看不見里面隱藏著什么,你似乎永遠都看不清他到底還保留著多少絕招沒有使出來。
李香兒等三人立即變招,從攔截改為進攻。這手上的兵刃同時變向,狠狠地攻向賀蘭敏之的要害部位。
賀蘭敏之并沒有閃避,而是猛一咬牙,更為迅速地向前突飛。眼前的情形,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明白,今天若是不付出一點代價,想要完好無損地突圍,成功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存著那種想法,很有可能反而要適得其反,徹底隕落在此。所以,當這三個人發動攻擊的時候,他心下無比的淡然——盡管這三個人的變招速度,還是比他想象中快了不少。
“嗤——”劍尖刺進的聲音頗為滲人。賀蘭敏之發出了一聲輕微的通哼,他的右邊大腿被窈娘一劍刺中。不過,他賀蘭敏之的一動速度很快,而且沒有因為這一劍而有所滯礙,所以很快他還是脫離了三人的攻擊范圍。
一直到這個時候,賀蘭敏之的一切算計,都算是極為成功。他腿上的傷勢并不算輕,但作為換回性命的代價,還是十分值得的。
下一刻,賀蘭敏之的身體,就落到了離這三個人足有一丈開外的地方。比如今遠的距離更令他欣慰的是,這里恰好是一個空白地帶,周圍就連士兵都沒有一個。現在的他,只需再一次騰空而起,就再也沒有人能對他構成任何威脅了。
然而,并非所有的劇情,都會按照劇本中的去演,這一次也是一樣。賀蘭敏之還沒有來得及得意,一柄亮閃閃的彎刀劈頭蓋臉地向他攻了過來。
賀蘭敏之有些意外,他能感覺到闕特勒心底無盡的怒火。現在的闕特勒,殺意甚至比其他的三個人還要旺盛。
也難怪。闕特勒這個年紀,最是講面子的時候。方才他被賀蘭敏之逼退,已經是足夠損面子的了,看見賀蘭敏之突圍的情形,他更是明白,對方方才對自己的攻擊,完全是虛招,一戳就破,本來這是一個反擊的良機,可惜自己居然退走。這對于他這樣一個自詡耿直無畏的草原漢子來說,真是天大的恥辱,他爆發出無邊的殺意。
不過,賀蘭敏之終究是賀蘭敏之,面對圍攻尚且能從容應對,又怎么會怕了闕特勒的單獨進攻。賀蘭敏之身形微微一動,不由皺眉,他腳上傳來的隱隱陣痛,讓他每一次移動,都變得十分艱難。
但他手上絲毫沒有松懈,長劍很強硬地揮出,和賀蘭敏之的彎刀在空中相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一般而言,刀劍相交,持劍者總是要吃虧不少的。因為劍身輕薄,而刀身厚重,先天上就有了很大的缺陷。但在當前的場面下,這一點并沒有得到佐證。兩個身影猝然分開,闕特勒被震出了十步之外,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而賀蘭敏之盡管早已受傷,還是紋絲未動。
戲謔地看了闕特勒一眼,賀蘭敏之冷哂一聲,道:“我走了!”縱身就往大營外面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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