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潔……死了?”
顏駿澤只感到腦袋嗡的一聲,短暫的陷入一片空白。
他右手拿著電話,左手拿著漱口杯,就這么站在寢室門口,一動不動。
其他室友發現了不對勁,一個個放下手頭的事,看了過來。
顏駿澤感覺身體都是麻木的,嘴唇動了動,仿佛沒有說話,但卻發出了聲音,對著電話那頭道“你再說一遍。”
周大力似乎變得哽咽,有些說不出話來,好半響才回道“鮑潔,死了,吃了很多安眠藥,自殺的……”
“為什么?”顏駿澤聽不見自己的說話聲,他的腦袋已經是一團漿糊,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問了這句話。
耳邊傳來周大力的聲音“聽說……是為了他。我也剛剛才接到消息,說是潔潔,已經死了三天了,骨灰早就運回了順天市,竟然沒有人通知我們,沒有誰告訴我。”
顏駿澤感覺身體有些微微發抖,這個消息是在很震撼,他直到現在也都無法完全相信。
此時距離最近的趙正走了過來,扶住了顏駿澤,害怕他摔倒。
花花也過來拉著顏駿澤的手臂,他們已經發現了顏駿澤有些不對勁,可能電話那頭的消息,是個噩耗。
將顏駿澤扶坐在床沿,沒有誰說話,他們都看得出來顏駿澤的表情很困惑,很不解,電話那頭并沒有掛斷,但這個時候沒有誰在說話,紛紛保持著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周大力開口道“那小子讓我們過去,這樣,明天一早我們去一趟天盟大學。你從你那邊過來,我從體院這邊出發,在天盟大學的一號大門碰面。見面再說。”
電話掛斷。
顏駿澤依舊拿著電話,靜靜地坐在床沿,一言不發。
過了片刻,花花把他手里的漱口杯接過,放在身前桌上,試探著問道“是不是熟悉的人出事了?”
顏駿澤點頭“一個高中同學,自殺了。”
“啊。”花花、趙正和何畢壽一臉驚訝。
“年紀輕輕的,為什么?”花花忍不住伸出了蘭花指。
顏駿澤看著前方的目光開始慢慢聚焦,轉移到花花的身,看著她道“似乎……是為了情。”
周大力口中的“他”和“那小子”,顏駿澤很清楚指的是誰。
從高中開始,鮑潔就一直與公子哥周家杰走得很近,鮑潔人長得好,學習也不錯,而周家杰同樣長得帥,加上老爸官居順天市要職,在天盟區這邊都有很多關系,兩人按理說應該很般配。
但問題就出在周家杰的身上,他們都看得出來,這小子和鮑潔在一起,并沒有付出多少真心,給人一種現在只是玩玩、以后是什么情況還說不定的感覺。
但鮑潔卻被愛情沖昏了頭,明眼人都看得見的問題,她卻視而不見。
以前周大力對她愛慕有加,做什么都照顧鮑潔,不管是平時學習生活中,還是顏駿澤與他們第一次組團探靈時。
即使鮑潔對周大力惡言相向,那臂膀比人家小蠻腰還粗的家伙,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依舊樂呵呵的。
直至后來周大力才醒悟,終于在學校的天臺上抱著顏駿澤哭過一場后,放下了對鮑潔的幻想。
高考之前,周家杰的父母就為他爭取了一個保送天盟大學的名額,而鮑潔沒有那么強硬的后臺關系,為了和周家杰在一起,全憑鉚足了勁兒的考試,靠著真本事如愿以償的考上了盟大。
按理說,兩人在一個學校后,也算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哪知現在一個學期都還沒結束,對于鮑潔來說,竟然換來了如此凄慘的結局。
現在一切事由都還不清楚,顏駿澤也不好妄加判斷,但至少鮑潔吞服安眠藥自殺,絕不是沒有原因的。
好好的一個前途無量的女子,如果真是因為這段感情出了問題而走極端,簡直太不值了。
一晚上,顏駿澤連眼睛都沒有闔上,就這么坐在床上,一直等到天亮。
原本第二天他要按時上課的,但現在只能再請假了。
好在如今不管是班主任還是教導主任,對他這里幾乎沒有任何管控,顏駿澤給花花講了一聲,讓他幫自己帶了一張請假條過去,隨后提前離開。
出了天盟科大,站在公交站臺上時,時間正好七點半。
顏駿澤很快上了公交車,往天盟城區駛去。
天盟大學屬于整個天盟最好的大學,地點與天盟科大正好相反,在城區的另一頭。
顏駿澤進入城區后,先是換了一趟公交車,又花了半個小時坐到前往盟大的公交始發站,隨后搭乘這班公交又坐了接近五十分鐘,最后終于在盟大的正門車站下車。
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快要到上午十點。
天盟大學作為天盟的頂級學府,光是這正大門就顯得異常的恢弘氣派。從這里往里面看進去,綠樹掩映,鳥語花香,大理石的噴泉,玉徹雕塑,再往最里面還能隱約看見一列純白色、端莊大氣的建筑物。
顏駿澤沒有要進去的打算,只是站在大門口看了一眼。
門口崗位亭出來一位保安,因為站得遠,這保安并沒有過來,只是有些警覺的注視著顏駿澤。
按照這家伙多年的工作經驗,眼前那小子看樣子并不像是盟大的學生,如果不是外校學生的話,就有可能是當地的社會青年。
他不會允許一個社會青年進入學院的。
顏駿澤很快看見了大門旁一個銅色的牌子,上面寫著一號門。
轉過身,來到快要靠近路邊時,顏駿澤停了下來。那保安一直在身后看著他。
給周大力打了個電話,等了差不多十來分鐘,那膀大腰圓的家伙從一輛公交車上跳下來,往顏駿澤的方向走來。
這一幕,那一直暗中觀察的保安被唬的一愣,剛才他還在懷疑顏駿澤的身份的話,那這會兒在看見周大力的一刻,幾乎敢肯定這兩人就是社會青年了。
畢竟周大力這模樣,與傳說中的某幫打手基本沒有太大區別。
跟著周大力下車的還有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正是這家伙的女友,那一雙大長腿、一身小麥色肌膚的商翠翠。
兩人見面,顏駿澤與周大力來了一個擁抱,但兩人臉上都看不見笑容,畢竟現在相聚在這里的原因太過于悲痛,讓人無法接受。
擁抱過后,顏駿澤對商翠翠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商翠翠穿了一身運動衣、黑色運動鞋,雙手插在兩邊衣兜里,不過搭配的褲子卻是經常鍛煉的那種緊身七分褲,完美包裹了那雙讓人垂涎的大長腿。
周大力挽過商翠翠的手,對顏駿澤道“家杰沒有住學校,而是在校外租了房子,兩室一廳,聽說還是豪華裝修的。”
“那我們現在直接去他租房子的地方嗎?”顏駿澤問。
“對。”周大力點頭,“他現在正在屋里等著我們。”
按照周家杰發的地址定位,大力指了指一個方向,三個人沿街并肩而行。
顏駿澤注意到,商翠翠挽著周大力的手臂,幾乎是貼著他在走,感覺很依賴對方。
周大力也顯得很舒適,看這樣子,兩人已經是濃情蜜意階段了。
顏駿澤問“鮑潔去世的事,蔣睿欣知道嗎?”
“和你一樣,我昨天才剛告訴她。”周大力回答,“昨晚上打電話給大眼妹時,我生怕她太傷心,還特意讓她叫了一個姐妹站在身旁。告訴她這個噩耗后,果然那邊就傳來響動,那女生說是大眼妹暈過去了。掛斷了電話,過了好半天,醒來的大眼妹又才打過來,問我詳細情況。”
頓了頓,周大力道“她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我不敢再說什么話刺激她。”
“你也是……”商翠翠在一旁對周大力有些嗔怪的道“冒冒失失的就突然來一句,不把人家嚇暈才怪。幸虧還不算傻,知道先叫一個人來守著你同學。”
周大力嘿嘿嘿的露出笑容,對著商翠翠笑了笑,這笑容有些難看,仿佛很久都沒有笑過。
同一時刻。
一處模樣普通的小區中,二樓的其中一家屋內,周家杰關上了煤氣灶的火,抬著剛剛煮好的面,一邊攪動著面條,使其拌料均勻,一邊往廚房外走。
來到客廳后,一個模樣大概十七八歲的女子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雙腿盤起來,露出雪白的小腿,眼神有些呆滯的看著前方,似乎有心事。
這女人五官極為精致,嬌小玲瓏,只是看一眼就讓男人產生想要保護的感覺。
“嘉瑤,快,把面趁熱吃了。”周家杰抬著熱氣騰騰的面條,對著沙發上的女子走了過去,臉上涌現出愛意。
這女子回過神,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碗,嘟著小嘴,有些撒嬌的道“不想吃東西。”
“為什么?”周家杰看著她。
“昨晚沒睡好,現在都還困。”嘉瑤揉了揉眼睛。
“現在天亮了,沒事了,那你快睡一會兒。”周家杰把盛著面條碗放在身前的大理石茶幾上,坐在嘉瑤的旁邊,將她涌入懷中,準備把大腿給這女子枕著睡覺。
嘉瑤伸開了他,臉上忽然浮現出驚恐神情“誰說沒事了,我害怕,真的很害怕。”
周家杰愣了愣,搖頭嘆氣,過了好半天才開口道“我昨天就通知我兩個同學了,約了他們今天過來。你放心,其中一個同學對消除怪異很有辦法,不會有事的,很快就沒事。”
話落,忽然發現嘉瑤的表情有些不對,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身后。
周家杰回過頭,就見臥室通往客廳的走廊處,那光線有些昏暗的地方,一個披頭散發的女生正默默地站在那里。
這女生穿著一套灰色的長袖睡衣,面無表情,一言不發,披散下來的頭發遮住了她兩邊的臉頰,只露出中間鼻翼、嘴唇以及雙眼靠近眉心的眼角部位。
在這女生的周圍,一道陰冷的氣息在彌漫。
周家杰發現嘉瑤抖得厲害,連牙關都開始打顫,傳出牙齒碰撞的聲音,他扭頭看了一眼那披頭散發的女子,同樣心中升起恐懼,回過頭,準備將身前的嘉瑤抱住。
不管怎樣,這個時候兩個人一條心,在一起,才可以最大程度的消除心中恐懼。
“我不玩了!”嘉瑤猛地推開了他的手,臉色蒼白的站起來,抓起放在沙發角落的手提包,準備離開。
“你干什么?”周家杰慌忙跟著站起,“你發什么神經,她只是出現,并沒有傷害我們。”
“你才發神經!”嘉瑤嚇得快哭出來,情緒在這一刻仿佛崩潰一般,“三天了,這三天她一直跟著我們,不,是跟著你!我真的不玩了,我特么玩不起,我害怕!”
話落,嘉瑤畏懼的瞥了一眼站在通往臥室走廊里那披頭散發的女子,穿過周家杰就要離開。
周家杰一把抓住了她的臂彎“當初你怎么說的?難道你現在不愛我了嗎?”
嘉瑤用力掙扎幾下,卻無法掙脫,她再次畏懼的看了看臥室走廊的方向,回過頭,眼淚已經掉了下來“愛,我愛你,但我更害怕。你不動用家中關系盡快找來除靈人,這日子,根本就沒法過!”
“不能讓家里人知道,他們都認識鮑潔,他們會懷疑鮑潔化成怪異后,是為什么會糾纏我不放的!等等,再等等,我同學來了,他可以……”周家杰變得有些歇斯底里。
“誰都不可以,除了除靈人!”嘉瑤猛地一甩胳膊,出口打斷了他,“所以,我真的待不下去了,我好怕好怕!你愛我,就放我走,好不好?”
此刻這女人梨花帶雨,臉頰掛著淚水,撲閃著大眼睛,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周家杰怔怔地盯著眼前的女人,仿佛這女人在這一瞬間變得那么陌生,再也不認識。
嘉瑤趁機掙脫開他的手,拿著自己的手提包,此刻她依舊穿著睡衣,卻不敢再去臥室里換掉,一邊走向門口,一邊道“我先離開,你改天把我衣服帶出來。如果她一直在臥室,實在拿不出來,我也不要了。”
話落,打開了門,快速離去。
周家杰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看著那打開客廳門的人匆匆離去,走的匆忙,連門都沒有關上,他心中復雜,說不出一句話。
不多時,周家杰側頭看了一眼臥室的走廊。
只見那披頭散發的女人默默地轉過身,毫無聲息的往走廊的深處走去,那里沒有燈光,一片黑暗。
很快這女人消失在黑暗里,不再出現。
雖然現在看不見了,但周家杰很清楚,她隨時會回來,隨時可能出現在某個角落,某個地方,就這么默默地注視自己,默默地跟隨自己。
周家杰感到難以呼吸,仿佛被什么卡住了喉嚨,他猛地坐在沙發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雙手揪著頭發,內心的無助感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