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衛環抱雙臂，饒有興趣地看著孫冬。
“你可知道，擅自誣陷朝廷命官可是要殺頭的重罪？剛才你說的話我可都聽著呢，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不介意把你送到神捕衛的大牢里去。”
孫冬被嚇得一抱拳，連忙解釋道：
“大人，小的絕非空口編排蘇州府的知州。而是諸多疑點，實在是不由得我不去這么想。”
“說說看。”
“首先，從一開始鏢銀被劫，馬上就聯合三座縣城的捕快，甚至出動了駐軍還能登記軍功。有這個權力的，最少也是蘇州府。
我還好奇，為什么只是尋常的剿匪，居然開出軍功這樣誘人的報酬。現在我明白了，之所以鬧這么大的動靜，就是不想讓這批可能知道銀子的悍匪活著。說白了，就是殺人滅口。
而州府那邊又吃定了，這一伙悍匪人數不多。按照二比一折算，在狼多肉少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出現晉升這一類要上報核驗的情況。
這種一兩個首級的軍功，正好完全在蘇州府的權力范圍內。
其次，我在趕赴青牛縣過程中，聽一個行腳商人說，燃燒的濃煙嗆得他直咳嗽。
剛才我進入鏢局，發現這座澤威鏢局的大體結構是石制，單憑借那些數量本就不多的木質家具，根本燒不起如此之大又嗆人的火。
但在我進到院子里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讓我不舒服的味道。
那是桐油，在周圍墻上一些結塊可以也證明。桐油易燃刺鼻，這么多油價錢也不便宜。尋常人家，就算是深仇大恨也沒必要付出如此之大的代價。
武林人士更不可能了。在城門口值守的衙役，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地放行。青牛縣制作油紙傘的人家，也不會儲備如此之多的桐油。
那剩下的，就是駐軍這邊。而這一切，都指向了蘇州府。
大人，這就是我的推斷。”
孫冬說完后，低著頭靜靜地等待著神捕衛的決斷。
“那你說，殺了澤武鏢局滿門還不滿足，嫌事情不夠大，放一把火燒了個干干凈凈，目的又是什么？”
“小的在探查的時候，發現所有能存放東西的地方，都在著火之前被人用蠻力破壞過。顯然他們是想要找某樣東西，但是沒能找到。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燒的個干干凈凈。就算這個東西被后來人找到，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至于這個東西是什么，小的推測是賬本！
是澤武鏢局的賬本。
上面肯定記錄過和這一趟鏢有關聯的信息。所以才會如此緊張，大動干戈。”
“哈哈哈哈……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走。”
孫冬雖不明所以，但還是跟在神捕衛身后，來到了位于郊外一間小院子里。
神捕衛點燃燈火，從懷中取出一個厚厚的冊子，丟在庭院的桌子上。
“沒錯，他們要的就是這個賬本。
在澤武鏢局還沒有被滅門的時候，我就已經把這本賬本給偷了出來。那時候我猜測，他們沒找到想要的東西，是不會善罷甘休。
因此我就打算蹲守幾天，守株待兔。卻沒想到把你給蹲到了。”
孫冬拿過賬本，一條條地迅速掃視。果然發現那個何家，與澤武鏢局的合作，從十一年前就開始了。那時候第一次運鏢是：
“大慶十七年十一月八日，受凌云縣何家老爺之托，于蘇州府劉街第二戶，取貨鏢。押解銀二十八兩”
下一次的運鏢記錄：
“大慶十八年五月十六日，受凌云縣何家老爺所托，押貨鏢往蘇州府劉街第二戶。押解銀十五兩”
孫冬迅速翻閱賬本，發現這個何家老爺，基本上每年年末的時候，都會從蘇州府的這個劉街收到一批貨鏢，隨后來年五六月的時候，再押一批鏢過去。
作為沒什么名聲的小鏢局，有一個穩定的長期客戶，每年能賺五十多兩的銀子，自然是歡喜。不會自討沒趣，去詢問其中的緣由。
最后一次的貨鏢，是五月三十日。算算時間，正是那批被劫的鏢銀。
澤武鏢局的生意一向不好，這種大熱天兩三個月開一單更是常事。賬本被偷了，居然還沒有發覺。
孫冬之前疑惑的地方，在看到賬本的時候豁然開朗。
首先，一批官銀從蘇州府府庫調出，熔斷成市銀后運往何家。這就是何家發家的第一批資本，幾萬兩的銀子，在有本事的商人手里，半年時間就能賺上一大筆。
隨后，何家再將這一筆本金，通過澤武鏢局送回蘇州府。蘇州府的人再熔成官銀，放在府庫中等著朝中的專人來察驗。
最關鍵的數量完全對得上，其它地方也就是象征性的過一過，所以不會被查出問題。
等人走后，再將這筆銀子，以相同的手法押去何家，如此循環往復。
手法沒什么難度。只是簡單的挪用官銀，和朝中來檢查的人打了一個時間差而已。并且這個蘇州府的人還十分謹慎，預留的時間完全是綽綽有余。
但十多年來都沒有出現任何紕漏，只是這一次因為突發的劫鏢事件而露出了馬腳。沒幾分心性是絕對做不成的。換做其他人，或許早已被如此之多的銀子沖昏了頭腦。貪念作祟，一次又一次的加大數量，隨后因為時間對不上，或者賠了錢銀子籌措不到而徹底崩盤。
神捕衛坐在石桌上道：“像你剛才所說，開倉驗官銀是一眼便知。之前沒有證據，我一個小小的木章捕頭也無權開倉檢驗。
現在好辦了，那批銀子想要重新鑄造成官銀樣式，并刻上字，沒兩個月是弄不完的。這樣，你不是要去領軍功么？你去蘇州府，去查兩個點：
第一，是那所謂的劉街。問問看周圍的住戶，有沒有看到過大規模的車隊。
第二，是去探查一些作坊，尤其是那些無論白天黑夜都在干活的作坊。
不過你千萬不要打草驚蛇。我先去那何家一趟，把他們送到牢里去好好地審問。等我到蘇州府的時候會想辦法聯系你，到時候再一同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