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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休息

天色略暗  當孫冬再次看見稷下學宮那熟悉的飛檐,那矗立著的寧坤樓,煩躁的內心略微平靜了些許。不過這個好心情也也在片刻之間被打破。

  剛出示自己身份想要從正門進入,守門學子將孫冬攔下道:

  “稍微等下,這里有你的一封信,一兩個時辰之前剛送過來的。”

  稷下管理雖放松,但也決不允許任何外人進入。若是有親友寄送些什么東西,都要放在正門亭子里,由值守弟子再送過去。

  “哦,好的。”

  雖然嘴上是這么說,但孫冬內心十分疑惑。

  信封上沒有寫寄信人,那又是誰寄給自己的?家里的雙親大字不識,更別提給自己寫信了。和王展鵬雖算是有一面之緣,但神捕衛全年無休也不可能。

  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帶著信回到藏書樓后的小院。信封鼓鼓囊囊的,剛拆開封口一大疊銀票散落在桌。放在銀票上的是一封信。

  不用想,絕對是吳興強寄過來的。

  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知道自己會回到稷下,如此精準地寄過來。

  信的內容無非就是感謝自己替兒子翻案,救下吳國棟一條性命。同時字里行間充滿了對唐爽的斥責,若不知道的人乍一看這封信,還以為唐爽是個心狠手辣的毒婦。

  透過這封信,可見吳家父子那副得意的嘴臉。

  唰唰唰……

  孫冬將信撕得粉碎,丟到一旁的暖爐中。看著足有三千兩的銀票,索性將其鎖入柜子中眼不見為凈。

  紙張變得卷曲焦黑,房間中充斥著難聞的氣味。孫冬推開窗戶通風想要看書,卻發現怎么也看不進去。之后嘗試練功,也完全靜不下心。

  他雖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想不明白卻落得被丟臭雞蛋的下場。

  “自己才干了不到幾天就被要求回來,也該去找司徒夫子當面道個歉。稷下從創立直至今天,我可算是創造紀錄了。”

  臨近年節的稷下空曠無人,孫冬踏著漫天星空來到寧坤樓。

  寧坤樓也不復之前的燈火通明,僅有樓梯拐角處的幾盞燈免得人絆倒。踩在樓梯上發出的沉悶回響,在空曠的寧坤樓之間回蕩。

  來到頂樓,發現依稀有燭火跳動。孫冬深吸一口氣,伸手敲門,卻發現門是半虛掩著。這樣一敲,直接將門給吱呀一聲推開。

  司徒展身著一身干凈舒適的素衣,見著站在門外手足無措的孫冬,放下手中的剪子道:

  “進來吧,我知道你今晚會來,門特意給你留著。”

  難不成司徒夫子會未卜先知?

  或許是臨近年節的緣故,司徒夫子的房間里掛上了兩盞紅紙燈籠。

  在相對的蒲團上坐定,發現司徒夫子依舊沉浸在自己剪窗花的過程中。孫冬不敢說話,無事可做下靜靜地看著司徒展的動作。

  一張平平無奇的紅紙,在剪刀的靈活裁剪之下,隨著紙屑的落下,仿佛變戲法一般成了精美的窗花。

  待裁剪完,司徒展滿意地將窗花壓平放在一旁。抬頭看了眼沉默的孫冬,平和地說道:

  “宇文傳已經和我說過了,讓你回學院暫避風頭也是我的意思。”

  孫冬抿了抿嘴唇,低頭道:“夫子,對不起。”

  司徒展又從一旁的紅紙堆中抽出一張,閉眼構思這張窗花的布局。

  “你向我道歉,就說明你覺著自己做錯事了。那你說說,你錯在哪了?”

  “我……我給稷下蒙羞,給夫子丟臉了。”

  “這些空話就不用說了,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么?”

  孫冬一時啞口無言。

  若是追尋真相,替無辜者翻案都是錯,那可以說整個法家——不,甚至是整個人類社會的公序良俗都是錯的?

  “說不出錯在哪里,就說明你覺著自己沒有做錯。事實也是這樣,拋開我作為儒生的門戶之見不談,作為法家子就應嚴守律法,實事求是。

  真相并不是能讓所有人都覺著滿意,也不會讓所有人都相信。

  早些讓你經歷這件事也好。現在也不過就是兩家人之間的命案糾葛,放在帝國的大環境來看不算什么,過上些時日沒人會記得。

  我很看好你。若是有朝一日,當你站在金牌捕頭的位置,會發現很多案子若是細查下去,結果并不盡如人意。有些時候為了安穩民心,或者是找個借口,就找個替罪羊糊弄,得過且過。

  隨便舉個例子吧,如果將唐爽換做帝國想要招攬的一方豪強之女,可以極大提升帝國的實力。將吳國棟換做朝中老臣的兒子,雙方互相聯姻。

  還是同樣的情況,像這樣選擇的壓力就重達千鈞。被逼瘋出家的捕頭,每過十來年都會有一個。”

  “夫子,那我該怎么做?”

  司徒展睜開眼,嘴角含笑地看著孫冬道:

  “這就得看你如何權衡了。若你覺著事實比一切都重要,那就放手追查下去吧。當然了,為了安穩或是達成目的,像別人一樣,心知肚明但終止不查,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世間哪有這么涇渭分明的對錯,這一切都看你自己。對了,馬上就要除夕夜,既然來了就幫著我一起剪窗花吧。窗花會剪么?”

  “會一點,但剪的絕對沒有夫子您的好。”

  孫冬在小時后,曾經跟著家里人一同剪過兩三年的窗花。后來覺著沒什么意思,手藝便荒廢了下來。現在看著司徒展剪,曾經童年是的記憶涌上腦海。

  “不打緊。

  窗花主要的是心意,看的是對來年的期望和祝福。只要這兩樣到了,窗花就是有靈氣的。”

  二人對坐,靜靜地裁剪著手中的紅紙。一夜無話,直至東方既白。

  看著滿滿一桌子的窗花,司徒展問道:“現在心靜下來了么?”

  “靜下了,多謝夫子教導。學生還有些事要做,就先告退了。”

  孫冬站起身,恭敬地向司徒展行了一禮。司徒展吹滅桌上的油燈,一邊收拾一邊說道:“無論是學習還是練武,都講究一張一弛。一年到頭也該好好放松些時日。

  你修行的是道門功法,這點應該比我這個儒生老頭要懂得多。

  若是覺得無聊,可以來寧坤樓陪我這個老頭子嘮嘮嗑,做上些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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