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之把手伸到清澈見底如一旺透明的翡翠的識海池塘中,仔細認真的洗手。九尾天瀾白狐看著沈旭之一副假扮出來的冷靜,輕輕搖了搖頭,知道沈旭之這孩子的心境畢竟還沒達到靜如止水的程度。
也難怪,畢竟是春風少年,又怎么可能把一顆心變成世事看透、心中枯槁的老人。
“我倒是有個辦法,咱們可以先試試看。不過丑話說在前面,旭之。”九尾天瀾白狐道,聲音有些古怪,頗難琢磨。..
沈旭之像是沒聽到,掬起一捧水,洗了一把臉。感覺一股清涼寒透的冷意,人也頓時精神了不少。一臉滴滴答答的水,胡亂用天樞院黑衣簡單擦拭,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你說吧。”
“最大的問題就是你的心。”九尾天瀾白狐意味深長的看著沈旭之,笑容里多了幾絲玩味。
“我的心?”沈旭之奇怪,這跟我有一毛錢關系嗎?李牧做的手腳,又因緣際會蘭明珠用出了兩敗俱傷的死手。要是自己沒回來,死在雪山之上,要是自己稍稍晚一點,蘭明珠的手合攏,在場十萬人,還有蘭明珠身上那狗日的女神的魂魄、連帶蘭明珠自己都會煙消灰散。
九尾天瀾白狐怎么跟自己的心扯上了?
“嗯……”九尾天瀾白狐手指逐一落在膝蓋上,像是有些什么話難以說出口。..
“有話就說,有……你想什么呢?”沈旭之見九尾天瀾白狐琢磨事兒的時候總會有一種被迫害妄想,神仙一般的面容看不出到底下面隱藏著什么險惡的用心。即使在壓抑著暴怒,少年郎依舊不敢太過于得罪這只老狐貍,一句臟話說了一半便轉了口風。這是出自內心的一種敬畏,或許就連沈旭之自己都并不是如何清楚。
“是這樣。因為蘭明珠用了超出自己能力的法術,其實這個法術應該是三個人舉行的一種召喚儀式。應該是神殿的教皇和兩個神使。但被李牧這小子改的亂七八糟,倒還有點新意。”九尾天瀾白狐知道沈旭之在腹誹自己,也不介意。直接說道,最后看那樣子對李牧把法術修改后展現出來的威力甚為滿意。
“果然不愧是號稱于若愚之后最接近神的男人。”
沈旭之老老實實的坐在池塘邊,身后那只女鬼咔吧咔吧吃著瓜子,瓜子皮也不知弄到哪里去了。還是女人注意清潔。要是昊叔……要是昊叔會一把火燒了,也一樣干凈。
“召喚來的女神,其實就是一個得不到鴻蒙紫氣的可憐女人。也不知道來干嘛。修改完的神輝并不是用來召喚她的,而是用來殺死她的。”九尾天瀾白狐緩緩說著,最后一句,石破天驚。
沈旭之的心砰地跳了一下,殺死女神?神殿長老?背著襁褓之中的蘭明珠逃下神山,忠誠的無以倫比的李牧居然想的是殺死女神?!
“所以說嘛,旭之。凡事兒并不一定直接動刀動槍就是最好。是上上大善。李牧這小子之所以被稱為最接近神的男人……”說到這里,九尾天瀾白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把于若愚錯了過去。“你看看這幫子孩子,一個個都鬼精鬼精的。劉澤宇這孩子最實誠了,不也一肚子壞水?但真論起來,誰能比得上李牧。這一手釜底抽薪。玩的漂亮之至!”
九尾天瀾白狐不著調的夸獎著李牧,手拍大腿,興奮不已。沈旭之很無奈,雖然心里著急,但九尾天瀾白狐說的這些似乎都和蘭明珠身上的傷勢有關系,又似乎一點關系都沒有。
看沈旭之一臉迷茫,九尾天瀾白狐手指在空中勾勒出一幅畫面,正是當年李牧背著蘭明珠下山的場景。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這是當年李牧違背教皇旨意,擰狠的獨自一人背著蘭明珠下了神山。那時候真是風雨如晦啊。想一想,一個前途無限光明的男人,隨意放棄權利、地位,放棄世俗之間的一切,就為了心中過的信念,這孩子還真是不錯。”九尾天瀾白狐手指一變,畫面上閃爍起水紋,一眨眼的功夫,變成另外一幅場景。李牧背著蘭明珠,嘴角帶著血,步態蹣跚,身后火光沖天,天樞院黑騎黑衣黑氅,歷歷在目,滿含殺氣。
“來到宛州,李牧已經黔驢技窮。雖然教皇的命令讓很多神殿的長老都感到費解,繼而產生出很不不一樣的看法和作為。比如說高延勇,只背著一個長老的名義,放棄實權,躲入后山。這樣一個掛名的長老,用一切權利換取一個平安,教皇能不干?當然會干,也不會追究高延勇當時追殺不利的事情。”九尾天瀾白狐婉婉道來,多年前那一幕揪心的事情,其中曲折不是老狐貍講,沈旭之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原來還有這么多沉于故紙堆里的辛酸往事。
“那時候天樞院剛成立不久,黑騎也正在訓練中,裝備照你見到殺六境魔修的時候差了許多。但神殿也沒有六境的人前來,加上來追殺的人和李牧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根本就沒有下死手。所以天樞院一舉成名。血火中鍛造出來的鐵師雄軍就此成形,甚慰我心啊。”
沈旭之呆呆的看著九尾天瀾白狐面前那副畫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老狐貍手指微動,畫面又如水一般扭轉屈曲,轉眼之間變成第三幅。
畫面上是火鹿島的結界,里面一道光芒沖天而起,細而淡,外面是九尾天瀾白狐化作的白衣秀士,施展法術,不知道在干什么。
“這是李牧在火鹿島上撫養蘭明珠長大的那些年發生的事兒。那時候我本以為李牧在修煉一種上古法術,才有這種沖天的光芒。當時火鹿島有上古禁制,我進出也不方便。雖然不耽誤什么,但李牧總是會知道。那孩子比我還多疑,所以我也沒進去,只是在外面幫他遮掩了一下。”九尾天瀾白狐笑的像是剛剛偷吃了一只雞。
“……”沈旭之無語,這么多年,老狐貍到底干了多少事兒?怎么越聽,這只老狐貍越像是幕后那只黑手呢?
“沒想到李牧這孩子yīn狠毒辣,在火鹿島上想明白過去種種,不聲不響的琢磨起這法術來。或許這孩子背著蘭明珠下山的時候就想到了一些,要不然這神輝術李牧怎么能知道如何施展?”
九尾天瀾白狐簡簡單單幾句話,說的沈旭之心中翻江倒海一般。
“不過這孩子百密一疏,幸好我當時火毒沒有發作,能替他遮掩一下。嘿嘿,要不然這個局早就被人發現了。”九尾天瀾白狐得意洋洋的說道。
“怕誰知道?”沈旭之今天見蘭明珠受到詭異的傷,心里難受,往rì想問,卻又強忍著沒問的話直接問了出來。
九尾天瀾白狐化作的白衣秀士背后忽然伸出一根碩大的尾巴,搖搖擺擺,配著白衣秀士的樣子,古怪的很。
“我也不知道。布下這么大的一個局,還能有誰?都是那幫子斬三尸成不了圣的人閑的唄。我也是閑的,萬一有好玩的呢?何況那時候我卜卦知道這里有我一個大機緣。”
“哦。”沈旭之的表現相當冷漠。
“你這孩子,耐心點聽我把來龍去脈講清楚,你自然知道了。所謂女神,不過是一縷魂魄而已。分神,怕她作甚!老子我的分神雖然也呼風喚雨,可怎么樣?被人看了一眼就跑了。才抓回來不是。咱們現在都在局中,不著急,越急你距離真相就越遠。咱們現在要考慮的事情是怎么樣能把明珠完整無損的救回來,而且要yīn那狗rì的女神一道,這縷魂魄咱還就不還了。讓那火兒煉化了,不管誰用,都是好東西。”
沈旭之輕輕的嗯了一聲,心里惦記著蘭明珠的安危,渾然不似從前那個聽到有好處,立馬兩只眼睛冒光的少年郎。
九尾天瀾白狐見沈旭之改了xìng情一般,有些落寞的坐在識海池塘邊上,在人世間歷練了那么久,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嘗盡,又怎能不知道沈旭之心里在想什么。老狐貍手指打起了一個指響,面前畫面接著轉換,是一個沈旭之沒見過的地兒。遍地黃沙,一座廢棄已久的大城。
“這里是于若愚鎮守九州靈界和魔界時空通道的地方,我去看過兩次,于若愚這人境界頗高,就算是我當年還有肉身,卻因為受火毒侵襲,險險就被他窺破真相。但是我去了兩次,也沒有什么大收獲。”
沈旭之抬眼看著那黃沙古城,也不說話。只是在認真的聽著九尾天瀾白狐所說的每一句話。仔細琢磨思量,今天老狐貍說了許多,許多自己從前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老狐貍的話和少年郎心中過的猜測合在一起,隱隱出現一個殘缺卻大致能看出模樣的模板。
但是卻少了一點什么,少了最為關鍵的那一張拼板。
九尾天瀾白狐背后尾巴搖來甩去,而卻是一副道貌盎然的模樣,看在沈旭之眼中卻變成一種寬慰,一種溫暖的撫慰。少年郎的心漸漸靜了下來,隨著九尾天瀾白狐的話語,進入到離奇而詭異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