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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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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安神香安謐芬芳,彌散在這空闊寧靜的東廂房。明萱緩緩抬起頭來,露出白玉一般的脖頸,她輕輕撲閃著長而卷翹的睫毛,語氣里透著股難以言喻的無奈堅定,“嫁,祖母,孫女兒嫁他。”

  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

  裴家如今雖看著顯赫盛極,可天威難測,倘若裴相此時尚還不愿意將手中權利慢慢放開,那說不定哪一天便會如被蛀空了的參天巨樹般,毫無預兆地轟然而塌。原本,只沖著“裴”這個姓氏,她便該有多遠躲多遠的。

  裴家大爺又是那樣一個深不可測的男人,他比自己更懂得隱忍,更擅于偽裝,這般蟄伏,想來也有著更大更多的野心。以常理而言,這樣的男人是決計沾染不得的,那也與她素來的愿想背道而馳,她只是想過一些簡單平靜的生活啊,可若是嫁了裴靜宸,哪里還會有安寧的日子好過?

  可現下,這些卻都不重要了。

  嫁去鎮國公府,斷絕韓修的糾纏,這是明萱贏取喘息的機會。

  至于以后的事……倘若裴家大爺堪當良配,那她便竭盡所能與他共同逃出生天,日后也能擇一處良居,過些夢寐以求的日子;若他不是,那她也有至少五年的時間可以籌謀,五年后,她不過二十二,韶華猶在,青春正好,一切都還來得及的。

  這答案正合心意,可不知道為什么,朱老夫人卻覺得滿腹辛酸,她緊緊摟住明萱,眼角灑落滾燙淚滴。“好孩子,委屈你了。”

  明萱嘴角擠出幾縷笑意,她狀似不在意地搖了搖頭,“祖母為了孫女兒殫精竭慮,孫女兒感激都來不及,哪里會覺得委屈?您曾經說過。路是由人走出來的。焉知孫女兒這回不會走出一條旁人意想不到的路來?”

  她從懷中掏出帕子來,小心翼翼地替朱老夫人掖干眼淚,忽而帶著些撒嬌說道,“六月二十六是蕪姐兒大婚。這樣算來,與裴家的親事,這兩月間定要倉促地結的。不論如何。裴家也是累世的公侯,與先前的顏家自然不同,祖母得替孫女兒跟大伯母說說。妝奩若是太過寒酸,丟的可不僅僅是孫女兒的臉。”

  朱老夫人聽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臉上的頹喪也消失無蹤,她拿手去捏明萱的臉頰,笑著說道,“祖母還怕你心里難受,誰知道你這小東西卻算計起嫁妝來了。你放心,你大伯母這回定不會虧待你的。”

  這是要嫁去裴皇后的娘家。便是為了宮里貴妃的面子,侯夫人也不敢只拿五千兩銀子的妝奩來打發了萱姐兒,到時她便是多給些私物,說起來也都是為了全侯府的面子,侯夫人也不好再拿這事來作伐。

  明萱矮身伏在朱老夫人膝上,一雙清亮眼眸望著熏爐中香煙裊裊,心中百味陳雜,但愿,這回能順利地嫁出去……

  裴家很快請了媒人過府納采問名,庚帖是欽天監的監正大人親自合的,是大吉之象,納吉之后便是納征,因為要趕著六月二十六明蕪出閣的日子,裴家請欽天監算過最近的吉期,終于將日子定在了六月初十。

  這期間,明萱為了防止再受韓修的威脅,除了每日仍去安泰院請安與朱老夫人說話之外,便只待在漱玉閣,一步都不敢外出亂走。她心里想著,哪怕韓府近在咫尺,只要她規規矩矩地鎖在家里,她不信他有辦法進到這深宅內院中來。至于裴家那頭,韓修暫時還無法撼動裴相的權威,她又不知怎得,對裴家大爺有著莫名自信,深信他可以安然躲過韓修的算計。

  占著出身地位的優勢,倘若裴靜宸仍然被韓修玩弄于股掌,那她便也該絕了紅塵游戲的念頭,干脆跟著玉真師太青燈古佛一輩子去罷。mhtxs.cc[棉花糖]

  漱玉閣的書房里,明萱正與丹紅點算著要帶過去裴家的陪房名冊,她在桌案上鋪就白紙墨硯,提筆輕落下陪嫁丫頭的名字。

  她凝著眉說道,“我昨日問過了素彎,她說愿意跟著我去裴家,這樣你和素彎兩個一等便有了。至于二等的里頭,雀好的老子娘早沒了,是個無牽無掛的,可新近提上來的小素,家里人卻都在這邊……”

  丹紅想了想說道,“不然小姐將小素留下,換上藕絲,藕絲雖是自小就在這府里的,卻不是家生子。”

  她話音剛落,門簾外忽然響起茶盅跌碎的聲音,小素神色慌亂地跑進來跪倒在地,臉上滿是急切和焦急地沖著明萱磕了幾個響頭,“奴婢雖然笨手笨腳,但什么臟活累活都能做的,求小姐看在奴婢好歹也在漱玉閣做過幾年差事的份上,千萬不要趕奴婢走,奴婢愿意一輩子做牛做馬伺候小姐!”

  她眼眶之中不斷有眼淚流出,語氣中滿是懇求,“奴婢的娘從前專事給三夫人梳頭,后來三房出了事后,便再沒有得過差事,家里還有個常年要吃藥的兄弟,一家人全憑著奴婢這份月例過活。若是小姐留下奴婢不要,等您出閣之后,侯夫人定要將奴婢調離漱玉閣,拿不到二等丫頭的定例還不算什么,就怕奪了差事,沒有銀錢,家里再過不下去!”

  丹紅有些為難,要換下小素,不是因為她做活不勤快,也不是對她家中遭遇不同情。

  只是七小姐是在選陪嫁到鎮國公府的丫頭,這一去雖說不必完全與侯府斷絕干系,可至少卻不能在侯府留下太大念想,像小素這樣家里有老娘弱弟,便是去了裴家也定是時時刻刻想要回來的,一來容易被裴家的人落下口實,二來也難免更顧忌侯夫人想法,將來若是利益相沖,恐怕會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來的。

  她想了想,有些艱難地說道,“小素,你莫要這樣,七小姐定會想辦法將你安排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二等定例雖是難了,可總不至于讓你丟了差事,家里沒有法子糊口。”

  小素卻不聽,她抱緊了明萱的大腿不肯撒手,苦苦哀求著說道,“奴婢的娘原先是三房的人,弟弟一直生病沒有分配過差事,可他自娘胎里出來便在三房,也該算得三房的人,小姐若是怕奴婢的家人在侯府有所鉗制,奴婢便求您將奴婢的娘和弟弟一并帶過去裴家。”

  她抬起淚眼婆娑的一張臉來,嘴唇有些微微顫抖,“安泰院的缺早就人滿為患,便是奴婢過去了,也沒有差事做的。奴婢一家皆從三房出來的,身上早已經打上了三房的標簽,旁的地方是不肯收的。除了小姐您,奴婢再也沒有去處了!”

  明萱聞言眉頭微皺,她訝異地問道,“為什么這樣說?”

  她記得何貴也是三房分出去的,后來便在買辦處當差,買辦處油水又豐厚,與府里的主子丫頭打交道最多,還能結交外頭的生意人,是個令人稱羨的肥缺。可小素這會卻說,因為她們一家出自三房,所以再得不到旁的差事。

  小素抬起頭,聲淚俱下說道,“回小姐的話,聽奴婢的娘說,侯夫人與三夫人不知道因了什么緣故,素來有些不睦的,奴婢的娘曾給三夫人梳過頭,侯夫人自然不會再用她。至于三房出去的人不受待見,這不是奴婢一家之言,您若是得空,問問咱們院子里的季婆子吳婆子她們,盡都知曉的。”

  她抽了抽鼻子,接著說道,“從前三夫人從陸家帶過來的人皆被打發去了陪嫁的莊子上,可顧家出生的家生子卻只能留在侯府,原本剛分出來時,有幾個還能得個像樣的差事,但不過三兩年間,卻都陸陸續續都被打發到了別處。這里頭的緣由奴婢不清楚,可除了雪素姐姐家的何姐夫,府內便只剩下奴婢一家是從前三房留下來的人,這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明萱微窒,她初醒來時不知曉前事,因此不曾留意,可后來逐漸熟悉起來后,才發現漱玉閣內上上下下的奴婢仆婦皆已經被換過,竟是半個舊人都不曾見到。

  初時她雖覺得不太對勁,可卻還因此隱隱覺得松了口氣過,畢竟若是身邊有對她十分了解的人在,她的言行舉止神態表情都太容易被人揭穿,再后來她處境堪憂,便沒有閑暇去追根究底了,這會小素提起,她被勾動了心事,臉上神色一時變幻莫名,眼中流轉著深邃光芒。

  良久,她終于開口,“你兄弟今年幾歲了,他得的是什么病?”

  小素忙答,“回小姐的話,奴婢的兄弟上月剛滿了十歲,喚做壽安,是三老爺在時賜的名。他那是自胎里帶來的毛病,夏季還好,只一到了冬日便咳喘地厲害,奴婢家里度日艱難,也請不起好的醫正給他瞧,便只好說些病狀,請街頭那家小藥房的大夫隨意抓些藥,倒也勉強能壓下去。”

  她一時想起什么,又趕忙補充說道,“只要出了冬季,奴婢的兄弟也能做活的,決計不會白吃擺用著小姐的!”

  明萱沉著眼眸望向小素,“你娘也是這個意思嗎?”

  小素一愣,“我娘她……”

  明萱打斷了小素的話,“你回去跟你娘說,倘若她肯將她知曉的事盡數告訴我,我不僅要將你們母女三人帶離侯府,還會盡力尋個好大夫治好你兄弟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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